「我相信妳曾盡力。」
湘湘望著他忍讓的臉孔,雖然老早就知道他會對她擺出這號表情,可是心底還是覺得很難過。為什麼不管她做任何事,總是無法討他歡心?相反的,她好像做得愈多,也就錯得愈多,再這樣下去,她就只能當個什麼事都不能做的花瓶了。
「過來看看,這些是帶回來給妳的。」任凌霄拍拍她沮喪的小臉,將大老遠帶回來的布包在她眼前攤開。
「全部都是給我的?」她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撫著那些柔軟似雲的各色絲綢。
「妳別再親自拿針線,我會下山找個織娘為妳裁製新衣。」她的衣裳八成都已被她自己破壞殆盡了,再不買些布料回來,閒雲居裡唯一的十八姑娘就要光著身子了。
「這個呢?」她再指著那些令她眼花撩亂的胭脂花粉。
「請師娘幫妳。」他考慮萬全的吩咐,「我不希望妳又畫成大花臉出門嚇人。」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湘湘頓時一掃先前的沮喪感,眉開眼笑地摟著他的臂膀。
任凌霄不耐地撥開她,「湘湘,不要纏著我。」小丫頭性子愈變愈快,剛剛是誰在溪邊大喊他不疼她,還懷疑他外頭有女人的?
「大師兄。」樊司棋心情甚好地踱進他的房裡,臉上還掛著一抹陰險的笑意。
跟在後頭的紀映臣一手擰著鼻尖,一手將托盤放在他的面前,「湘湘叫我拿這個來給你。」
「這是什麼?」任凌霄看了好一陣子後,還是辨認不出那碗稠稠糊糊、似泥非泥又帶著異味的東西是什麼。
紀映臣好心的幫他解惑,「湘湘在爐上熬了一天的參味海燕粥。」
「師娘種的人參被她拔光了嗎?」任凌霄瞭然於胸地問。
樊司棋朝他擺擺手,「早就拔光了。」大師兄才出門沒兩天,後院就已是光禿禿一片。
「凌霄哥哥,你快趁熱嘗嘗看。」湘湘挽著他的手坐下,興高采烈地催促他品嚐這碗「精心傑作」。
陣陣令人作惡的異味撲上鼻梢,任凌霄不敢恭維地挑眉看著那碗分辨不出形狀和味道的粥,再抬首看向紀映臣一臉同情的模樣,加上他身旁的湘湘又笑得如此開心……
「映臣,這東西有誰吃過?」他理智地不碰碗筷,決定先問問吃了這玩意兒會有什麼後果。
紀映臣歎了口氣,「師父吃過。」
「師父他……吃了後有什麼下場?」任凌霄語帶保留地問。
樊司棋要笑不笑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今早師娘已經請大夫來幫師父看過了。」
「湘湘!」任凌霄眼眸中的溫度恍然一變,陰冷地瞪著一旁使師父身體違和的元兇。
湘湘委屈地絞扭著衣角,「我……我只是想幫你補一補身子,而他們又不肯幫我試味道,所以我才會找爹幫忙……」還不是這兩個師兄推來推去不肯吃,要不然她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她爹的身上。
任凌霄板著臉訓斥:「我說過師父上了年紀,不許妳再這麼折騰他!」這碗粥下肚之後,師父最少會因此躺在病床上三個月!
「我又沒有強迫他,是我娘叫他吃那碗粥的嘛……」她愈說愈為自己覺得不平,真正逼她爹吃那碗粥的人又不是她。
紀映臣彎著身子跟任凌霄咬耳朵,「是師娘在暗地裡威脅師父,師父要是不把那碗可拍的東西吞下去,師娘說她就要休夫離家。」
「我曾叮嚀過妳不許再踏進廚房一步。」在師弟的告狀下,任凌霄的眼神變得更加冷冽。
湘湘吸吸鼻子,垂下蠔首,「是你教我要在錯誤中學習成長的,人家的廚藝已經在錯誤中稍微有進步了……」
任凌霄大掌往桌上一拍,「進步得燒了房頂?」她每學習一次,他們就要重修廚房一回!
「為了熬你手上的這碗粥,今早廚房的爐灶也順道被她給燒了。」樊司棋老實地報出最新消息,要他有全體斷炊的心理準備。
「回房裡去,在廚房修好之前,一步也不許出房門。」忍耐再忍耐的任凌霄,深吸了一口氣,決心在改善現況之前不再把她放出來為惡。
「你……你不領情就算了,幹嘛這樣凶人家?」湘湘紅著眼眶指控,說完便伏在紀映臣身上哭得好不傷心。
「湘湘,別哭在我的衣服上好嗎?」再讓她哭下去,他這件衣裳可能也會被她在激動之際順手扯壞了。
「他一定是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所以才會一直嫌棄我……」湘湘嗚咽地抱怨,兩手在糾緊紀映臣時不小心將他前襟的衣扣扯落數顆。
「你有嗎?」紀映臣認命地搖首,抬起眼詢問害他又要縫扣子的任凌霄。
任凌霄擰著眉心,「我哪有空去找?」
「你不在的這陣子她常逮到機會就哭得無法無天,師父說再讓他聽見她的哭聲一次,師父就要和她斷絕父女關係。」樊司棋在一片哭聲中掩著雙耳,等著看任凌霄翻臉。
「班湘湘!」要是師父與她斷絕父女關係,那她一定會被推到他這邊來……不行,他不要再當她的專職保母!
如雷貫耳的吼聲一抵湘湘的耳際,她立刻被吼得不敢再讓眼眶裡流出一滴眼淚,睜大了一雙水盈的眸子,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哭完了就回房裡背女戒。」這次他一定要讓她背得滾瓜爛熟後才放她出來。
「又要背?」湘湘皺著鼻尖,在看到任凌霄的冷臉都快結冰時趕緊改口,「好嘛……」
任凌霄叫住她欲走的腳步,「再抄幾份佛經祈求師父福壽齊昌。」也許多寫幾份,師父往後就不會被折磨得那麼慘。
在任凌霄的眼神下,湘湘規規矩矩地踱出門外,但在出了房門之後,她便無法持續這般一板一眼的走怯,蹦蹦跳跳的腳步聲又在走廊上迴響著。
「大師兄,」紀映臣感慨地坐下,「女戒和佛經都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
「我還能拿她怎麼辦?」他花了十八年都無法將她的性子改過來,就算再給他另一個十八年,他也只能對她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