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剖人的碎石沙礫令粉黛睜不開眼,在週遭淨是重重的馬蹄聲和兵戎交錯的響聲裡,她怎麼也沒辦法睜開眼逃出去,就在她認為這回恐怕得死在會噬人的沙場上時,她忽地感到身子一輕。
疾速馳來的野焰,在馬背上側下身,千鈞一髮地一掌撈起差點就被踩死在馬蹄下的粉黛,並把她當成貨物般地橫放在馬背上,而後手中韁繩一緊,策馬掉頭奔馳出交戰的沙塵外。
被腹下飛馳的馬兒震得頭昏眼花的粉黛,還弄不清在風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時,馬匹忽地一停,讓無法集中視覺的她甫看清底下的黃沙,立刻又被人像持小雞般給持了起來,在搖搖晃晃的馬背上連坐都還沒坐穩,一雙不分力道輕重,也不分男女之別的大掌就落在她的身上,東拍拍她身上的沙塵、西撥撥她滿身的碎石雜屑,更不客氣地把她從頭到腳都給摸過一遍。
「幸好,完整無缺。」將撈來的東西打理好後,野焰滿意地把手中的東西調整好在馬背上的位置!並很感謝自己的動作夠快,能夠及時在把它踩扁之前救它一命。
一雙分別附在她的背後和雙峰前盤據不動的大掌,令粉黛被震暈的神智速速回到她的軀殼裡,劇烈燒灼的紅雲,強烈襲上她的面頰,令她憤怒地抬起蟯首。
野焰的雙眼靜止在懷中女人仰起來的小臉上。
好……好可愛。
好心果真是有好報的,看,老天是多麼厚愛他呀,知道他看男人都已經看到膩了,所以特地送他這個養眼的小東西來犒賞他這些年來的辛勞。
雖然懷中的東西姿色並不能算是上等,以她髒污的外貌來看,充其量只能評為不錯或是可愛而已,可是在戰場上的這萬綠叢中,她這鶴立雞群的一點紅,是多麼的得來不易和珍貴。
他好奇地伸出手指輕戳她漾著兩朵紅暈的面頰,指尖隨即傳來水嫩水嫩的觸感,他再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像朵小野花似的她,個頭小小又軟軟嫩嫩的,在他懷中更是顯得袖珍,香香甜甜的氣息,淡淡地出自她的身上傳來直衝上他的鼻梢,令他看著看著,心坎上泛過一陣滿足得不得了的幸福感。
本來滿腹怒火已升至最高點就要爆炸的粉黛,首先是因他臉上所戴的怒彩假面而嚇了一跳,但在他對她看得目不轉睛上對露出來的眼珠子直不隆咚地瞅著她瞧時,她忍不住怕怕地嚥了嚥口水。
他是怎麼了?喂、喂……這很可怕耶,他……他兩眼發直哪,久久,野焰黑黝的雙眸總算是動了動,緊貼在她胸前的大掌,也規規矩矩的撤開,他抬起頭看了看四周的動靜後,頗感惋惜地驅散所有戀戀的心神。
「小花。」他將懷中的粉黛以大麾包攏,轉首問向沒持在本位急忙趕來的花間佐:「你不待在後方跑來前線做什麼?」
匆匆停駒的花間佐靠在馬上喘息,「軍師叫我來問你,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
他們在大後方當支持的備軍全都等著他的號令呢,不來請示他怎麼可以?
「怎麼做?」他搔搔發,而後突地漾出一抹笑,「我叫你準備的東西備好了沒?」
「備齊了,都已就定位。」
野焰隨即下令,「好,叫前行軍全都撤圍,中軍準備攻堅,由左右翼掩護。」
安棲在他懷中的粉黛霎時身子一僵,腦子裡的警鐘急急拉起。
她小心地盯審箸他臉上那具覆面的怒彩假面,這個只露出一雙眼眸的男人,他是什麼人?為什麼他能發號施令..他,該不會就是……「中軍攻堅?」收到野焰命令的花間佐,緊張地扯大了嗓門,「王爺,你又要親自上陣..」他是沒把他們嚇死就缺乏樂趣嗎?
在花間佐的問話裡,粉黛已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同時竭力壓下驚愕的抽氣聲,盡可能放鬆緊繃的身子不讓他察覺她的異樣。
野焰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我怎麼可以錯過玩火的機會?」
「等等,這事你和軍師商討過了沒?這麼做未免太……」花間佐有千萬個不同意。
「跟那傢伙商討?等他拿定好主意,這場仗我老早就打完了。」他哼了哼,煩躁地揮手打發他,「別跟我囉哩叭峻了,快傳令下去。」
「但是……」猶要進諫言的花間佐,接下來的所有抗議聲,全部卡在野焰兩手扔過來的東西上。
「還有,這個東西幫我保管一下。」待會有得忙了,他可沒空照料那個撿來的東西。
〔這種東西你要交給我保管?」七手八腳地接好粉黛,花問佐才看清接過來的是什麼東西,便不滿地攢緊了一雙眉。
被人扔得沒有半點心理準備的粉黛,掙扎地在花間佐的懷裡坐穩後,磨牙霍霍地瞪向那個不把她當人看待的野焰。
太過分了!居然都把她當成個東西一個用扔的,一個還一臉嫌棄的樣子。
「乖乖待在這裡等我,記得不要亂跑,知道嗎?」在準備前往陣前時,野焰又駕箸馬兒來到粉黛的面前,一手拍著她的頭頂殷殷叮囑。
嘖,說得她好像個無行為能力人似的……滿心被挑起的怒焰又飛快地被他給平息,她壓抑地朝他頷首,在他策馬離開後無力地翻著白眼。
就著逐漸西移的夕陽,莽莽無際的沙疆,像個妖嬈魅惑的野性女子,正換上了紅艷的紗裳盡情展現豐妍。
從將她緊包裹住的大麾邊緣向外探看,粉黛察覺到迎面而來的風勢似乎是變了,非但不再那麼冰寒刺骨,反而還有種烘燒的燠熱感,當她瞇著雙眼,試著在艷陽的餘暉下分辨景物人事,映入她眼簾的一切,卻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在沙場上、城樓邊,她不但看見能在這不毛之地狂恣燎燒的熊熊烈焰,而在前線最靠近波盤陀的城牆上,她還看見……一朵狂野的火焰。
粉黛並不能確定事情是怎麼結束的,飄飄蕩蕩的火花,零碎地化為微小的火星,點點在她、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光澤,直到野焰開啟婆盤陀緊閉的城門,讓中軍進城接收降城後率先駕駒歸來,她仍無法走出這幕似幻似真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