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在她午夜夢迥時出現在耳畔的話語,在她怔然無語時,再一次清楚地傳送她的耳 底,喚醒她所有壓抑的情悻。
「我會接著你。」
眼眶有些一灼燙,她以袖掩著嘴,強忍著心底那份無可遏止的龐大思念。
啊,依然是他。
他沒變,他依然是她從前的懷熾。
回憶霎時滲透她的心房,那個在天際掛滿火樹銀花,湖面上吹來悠悠的香氣,令她 難以忘懷的夜晚,她還小心地保存在心底最深處,而那時他將她包圍在他的小世界裡, 他眼底的情不自禁,也還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裡。
她還記得,那時他的眼眸就和現在一樣,她也記得她願冒風險出門,就是為了想親 近他這雙看來甚是溫柔的眸子,更記得,在頭一次樓進他的懷抱時,心滿意足地覺得, 他的那片胸膛就是她此生的歸屬。
她的歸屬來迎接她了,再一次地把她所有的傾心和最初的思慕給帶來了。這個男人 ,是她曾極力想要離開的,可是在離開後,又無時無刻不在盼望和思念的煎熬中度過, 令她幾乎要恨起自己的軟弱,也恨起自己那顆明知要捨,卻還是依依難捨的芳心。
努力壓抑住潰堤的思念,堤邑汲著淚,衣衫被海風吹得像是一雙高揚的羽翅!她低 首看著他,很想,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一切都重新來過,可是,她不知她的歸屬是否還 依舊存在,他是否還會敞開懷抱再一次地擁抱她,是否又會突然改變,讓她再次陷入兩 面為難。
她沒有再一次踏入混著瑰麗和陰暗的夢境裡的勇氣。
等待了半天卻沒見她有絲毫的動靜,深怕她不願歸來的懷熾,在看見她身後翻飛的 衣衫時,令他想到了他的羽衣仙子,猛然地,他把心一橫,在冷天海來不及阻止下,縱 身躍進海裡,拍來的浪濤很快便淹沒了他。
「懷熾,」堤邑心慌地俯在船邊大叫,用力揮開眼底的淚霧,拚命在湛藍的海水裡 尋找他的身影。
冷天海不可思議地繞高了眉,「不會吧?」懷熾不是泅水能手嗎?怎麼一下去…… 就不上來了?他是在搞什麼鬼?
可是時間不斷逝去,冷天海在懷熾久未浮上海面時,頓時撤走了心中的懷疑也慌亂 了起來,馬上扔去腰間的佩劍和脫下身上的外衫,打算下海救人。
一抹自高處墜落的纖細人影,在冷天海的面前拍擊起一朵漣漪似的浪花,同時也止 住了他的動作。
他臉色頓時顯得更加青慘,不斷扭頭左看右看。
「連你也……」她不是旱鴨子嗎?上回她還差點死在府裡的小湖中,她、她……怎 麼也跳下去了?現在他是要先救哪一個?
波動的海濤底下,燦陽的光線化為一束束的發光體,極其優雅地在水晶世界中舞動 著,因想救懷熾而跳海的堤邑,在直墜下海後才憶起自己不會游水,因此她此刻並沒有 機會去欣賞眼前的美景,她正合著眼兩手緊掩著口鼻,無助地任自己的身軀往下沉,但 就在她感到自己快窒息時,一雙健臂忽地拉提著她的腰肢,直帶著她朝明亮的海面浮去 。
浮出海面後,大量新鮮的空氣灌進她的肺葉裡,還睜不開眼的她,感覺有人一手圈 著她的腰身,在她的身後,還有一隻大掌溫柔地拍撫著她讓她順過氣來,但這身軀貼合 的感覺、這溫柔的氣息太過熟悉,就像是……她迅即睜開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近在眼 前的懷熾。
懷熾一手撥開她附在頰上的發,穩穩地撐持著她浮在海面上,在他的唇畔有著止不 住的微笑。
「明知自己不會游水,你還是跳下來了。」他就知道,她還是愛他的。
「你、你……」被他也被自己嚇得六神無主的堤邑,結巴地瞪著他的一臉沒事樣。
懷熾拉著她將她更貼近自己,低首靠在她的耳際請求。
「跟我回去吧。」如果說失去是一種最傷人的方式,那麼,她已經傷他好幾回且得 到了徹骨的疼痛,而這也到了他最大的限度,再失去她一次,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那個 完整的懷熾。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就是為了不想再見到那些……」堤邑想推開他的懷抱,可 又怕會掉下去溺水。
「我明白。」他的眼眸迅即來到她的面前,緊緊跟隨著她的眸子。
他明白?他知道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身子沉浸在海中起起伏伏的,堤邑的心也有些起伏不定,隔在他們兩眼之間不斷蕩 漾的浪花,讓她有些看不清他,因為,她在他的眼底看見了她往日的哀傷。
可是,他為什麼會有那種眼神?她的離開不是對大家都好嗎?只要她一走,便稱了 獨孤冉的心意,和辛無疚想再高攀一回的夢想,而他也可以不必再顧忌於她,想對政敵 做什麼就做什麼,事後也不會再有半分愧疚……況且,成全了三方的人後,最重要的是 還可以保他一命,這不是很好嗎?而她,也不須再被陷在其中動彈不得,得不到個解脫 。
「即使我什麼都明白,可是,我還是不能讓你走。」懷熾收緊了雙臂,怎麼也不肯 放開差點無法回到他身邊的她。「因為你帶走的實在太多了,所以我不能再讓你離開一 回。」
「我帶走了什麼?」她別過眼,試著不去想他在那些詩詞裡的濃濃情意。
拉著她的柔荑按向他的胸膛,「我。」
像是會刺痛了她般,她畏縮地想抽回手,但他卻緊按著不放。
他朝她漾出一抹慼然的笑,「假如你不願回來我身邊,那就讓我沉下去吧,我情願 沉在海底永不再上來。」
「你捨得你在朝中擁有的一切?」堤邑有些哽咽,他厚實的溫暖和令人想念的心跳 ,正自她的掌心底下傳來,一點一點的滲透她,並在她的心頭氾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