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冷家,每個人都有個值得守護一生,或是全心奉獻的主子存在,而他今生的 方向,就是自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懷熾。不管懷熾在他人的眼中為何,也不管懷熾曾經做 過什麼,在他的眼裡,懷熾就只是個單純而年輕的皇子,也是他這輩子唯一的知己,為 了懷熾,他甚至願意成為懷熾身後的一抹影子,有再多的風雨,他也願陪懷熾一起度過 ,他是為義而棄情。
「為了他而存在……」堤邑輕聲喃喃,有些迷惘。
為了一個人而存在著,這樣豈不是放棄了自己嗎?這事他怎麼做得到?又該怎麼做 到?
「當你認定了一個人時,不就是這樣嗎?」他拍拍她的手心,「不需要想太多,這 根本就不需要什麼理由。」
「可是,至今我還是無法認同他的所作所為……」過往的雲煙還存在她的心底,而 往後,也還是可能會重現。「為了南內的利益,他甚至連自己的親人都不放過。」
「為什麼你要看得那麼多、想得那麼多?」冷天海看向她那雙憂慮的眸子,微微朝 她搖首,「在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的雙眼還需要看見那麼多的東西嗎?還是你根本 就不愛他?」
她急忙想反駁,「我怎麼可能不——」
「記著我的這句話,愛是包容。」他抬手打斷她的話,誠懇地向她請求,「他的好 、他的壞,雖不一定全是你所愛的,但真要愛他,就要全面接受他,不能只愛你想愛的 那一面,而不愛另一面的他,這對他是不公平的。」
堤邑在他的眼眸裡看見了許多她無法放下的心結。
懷熾、辛無疚、獨孤冉……還有一些她記不得名字的,這些人在她的生命裡來來去 去,在無意或是有意中,讓她看了太多陰暗的醜陋面,就是因為看得太多,所以有了愈 深的惆悵和失望,可是在她什麼都不看之前呢?在嫁給懷熾之前的她不是這樣的,她是 不理會他人口中的懷熾,只在乎她所見到的懷熾,全心全意地戀慕著,毫不保留。
她已經回不去一無所知的從前了,但未來還是要走下去,一波波讓她看清的事實雖 是讓她心傷,可是她卻未曾去包容過懷熾的那一面,只想保留在她心中最美好的一面, 執意為著自己的失望而悲傷,換句話說,她只愛上了半個他,與懷熾的全部付出相較, 是對他……很不公平。
見她有些動搖了,冷天更是打鐵趁熱,「我一定要告訴你,在辛無疚想行刺懷熾後 ,懷熾並沒有對辛無疚做什麼,也沒有以怨報怨,他還是遵守著和你的約定,沒有動辛 無疚半分半毫。」
「為什麼他沒有?」她還以為在懷熾知道辛無疚想行刺他後,他一定不會放過辛無 疚。
冷天海搖搖頭,「他無法再看你傷心一次。」要不是為了她,懷熾也不會阻止想讓 辛無疚死無葬身之地的舒河報仇。
她明白這已經是懷熾最大的讓步了,也知道他必然守信。
她不自覺地絞扭著織指,心緒亂得無法理開。
「為了你,他得罪了不少人,也放下了他的自尊。」冷天海拉開她的手指,繼續用 苦肉計和八卦來將她洗腦,「這次為了要將你搶回來,他甚至去求律滔,向律滔低頭好 要來你的行蹤。」
堤邑有絲怔愕,他……會去向律滔低頭?他們兩個不是水火不容嗎?怎會……「天 海,一定要我把你綁在床上你才會安靜養傷嗎?」站在船艙門口的懷熾,兩眼直瞪著與 堤邑靠坐在一起的冷天海。
順著他的視線,冷天海趕快把放在堤邑柔荑上的手收回來。
懷熾邊扶著他躺好邊在嘴邊念著,「傷患就該有傷患的樣子,吱吱喳喳那麼多做什 麼?」不可靠的傢伙,沒事說那麼多做什麼?還對堤邑動手動腳。
冷天海嘟著嘴抱怨,「我在幫你把說不出來的說出來嘛。」
「好好躺著養傷。」懷熾為他蓋妥薄被,拍著他的頭催促他快睡,「待回去了,我 再叫四哥把御醫弄來給你看看。」
「嗯。」向來只有照顧人而難得被人照顧的冷天海,滿足地閉上眼。
弄妥了冷天海後,懷熾輕拉著堤邑到外頭去,在艙門一關上後,突如其來的沉默, 頓時籠罩在他們之間。
站在甲板上,溫暖的海風將她的髮絲吹得覆面翻飛,他走近她的身邊為她綰好發, 執起她的雙手動也不動地靜立在她的面前。
堤邑仰首看向他,明亮的陽光下,他的臉龐顯得憔悴而疲憊,她輕輕撫著他面頰上 熟悉的線條輪廓,知道他是為了什麼才會變得如此,也因此,格外地感到不忍。
「關於我和獨孤冉……」她猶豫地啟口,但許多到口的話,卻又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
他的眼眸再三地流連在她勻麗的面容上,「我明白你會那麼做的原因,也知道你的 苦衷是什麼,所以我什麼都不想問,我只想做一件事。」
「什麼事?」
他急促地將她納進懷裡,彷彿這樣,她就不會再走出他的胸懷,而他也不會再有一 次失去時的憾痛。
「你回來了……」他嘶啞的低喃在她的耳畔流轉,不勝感激地將她擁緊。
「為什麼你要來?」她哽著嗓,沒來由的淚被他強烈的擁抱晃出閘。
「你明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她悄悄伸出手,在他的心跳聲中環抱著他,讓自己更摟進他的 懷抱裡。
吹拂在耳畔的海風似乎失去音息了,她的耳鼓裡,綿綿密密地充斥著他急切的心跳 聲,將回頰壓向他的胸口,仔細聆聽。
航向港灣的船隻就要進港了,回到船兒歸屬的地方,熱熱鬧鬧的人聲、海濤聲、海 鳥的鳴叫聲,順著海風,將種種聲韻串連在一起,她的心,也在這一致的心跳韻律裡要 進港了,回到這座她曾經遠離又再復返的港灣裡,不再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