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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只是楚婉的作法不在他的預料範圍內,他沒料到在她的計劃裡,首宗執行的要事就是回頭去找長信侯,利用長信侯在西內的關係,輾轉搭上了他曾想拉攏的大司馬。

  出乎意料的,對她甚是戀惦的長信侯,竟不念舊惡地出手幫忙,而在他想不出楚婉和長信侯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拉近大司馬時,陽炎只告訴他,楚婉散盡千金收攏了大司馬底下的政客,再由那些政客代她去拉攏西內與大司馬敵對的另一幫朝臣,緩緩地將西內下層曾經意見分歧的兩幫人兜在一塊,再由大司馬帶著這兩幫人來投向他,至於她又是給了那些朝臣什麼好處,陽炎卻眼神閃爍地避而不答。

  在這特地為西內下層與中層朝臣所設的夜宴裡,暗中叛離獨孤冉的眾臣們,齊聚在隆重設宴的紫宸殿,主宴者,則是迷倒西內眾生的楚婉。

  列席高居主座的朵湛,在這夜,他終於在宴上揭曉楚婉藏在袖中的手段謎底,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楚婉用來收買他們的,是他們的追逐之心,是他們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的慾望。

  眾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款款出現在殿上的楚婉,她用來款以眾客的,是她早已風靡西內的傾城美貌。

  她的美,不只是生她的楚尚任知道、擁有她的朵湛知道,她自己也知道,而她更清楚該怎麼去善用它。

  幢幢燭影、百盞琉璃燈下,楚婉看來發甚黑、膚極白,雪臉點了紅艷似火的櫻唇,黛眉間貼了火焰鈿,輕薄的霞色紗羅完美地貼合在她玲瓏的身子上,席間的每個男人,皆在她出現的那一刻停盅不動,仰首靜待著她下一刻的舉動。

  她只是,盈盈一笑。

  她笑得那麼誘惑、那麼撩人心火欲焰,整個月夜都在她嫵媚的笑靨下沉澱顫抖,絲竹不聞,舞影不動,僅剩濁重的喘息聲,在殿內席間四處流竄。

  在大殿失去了音息後,楚婉走下殿來,纖纖素手隨意抬起一隻酒壺,來到席間一一為席上的人斟酒,明媚流動的眼波,專注而妖嬈,深深地、緩慢而誘惑地看著為她舉盅的人。

  朵湛覺得自己正身處在煉獄裡,備受烈火煎熬。

  他知道,被她那雙眼眸看著是什麼感覺,因為這十年來,那雙美麗的水眸一直都是他所獨有。

  她總是全心全意地凝視他,讓他覺得彷彿天底下除了他就再也沒有別的男人,她會用一種把人寵捧至天頂,感到極度虛榮的崇拜眼神,讓他認為自己獨一無二、無人可擬,全神貫注地看進被看者的眼底心底,只想要久久留住這雙眼不讓她離開。

  她給被看者自信、驕傲、在別人眼裡得不到的一切,像是只要擁有了她就擁有一切的滿足感,在經她盈盈水眸一望之後,那些窮其一生也得不到的虛榮感,就會泛滿心頭徐轉縈迴,而被看過的人,是不能再沒有她的,像中了毒癮般地必須再次去追索她下一次的凝眸,再去換取她的嫣然一笑,只是,要付出代價。

  她只要兩個代價,他們的背叛與忠貞。背叛獨孤冉,改而將忠貞投注在擁有她的朵湛身上。

  低首看著她在殿中穿梭的裊裊纖影,朵湛的十指深深抓陷進椅座,痛徹心扉的懊悔,淹沒了他的理智,憤狂想奪回擁有的獨佔欲,不可收拾。

  他後悔了。

  他不該有二心的,他不該讓他的魔走出他的天地,他更不該有絲絲想要利用她的心,即使她可為他帶來勝利他也不該,因為在勝利的背後,他感覺到龐大的失去。

  人都是脆弱的,在曾經擁有過後,更是禁不起半分試煉和考驗。他的心,自她出現在殿內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搖擺跌撞,不再如以往那般不動如山,憤怒、嫉妒、憎恨、被奪等等感覺一塊淋在他的心頭上,百味雜陳地翻騰撕攪著。

  止不住的心火燒上來、燒上來,深深地讓他嘗到痛的滋味,嫉妒燒盡他腦中的一切-他甚至衝動得想衝下殿內將她奪回懷裡,只因那無理的暴怒,讓他幾乎想毀了這些已投向他麾下的人。

  怕他忍不住的冷天色,在他忍抑得抖顫時,一手緊緊按住他的肩,示意他盡量鎮定下來。但朵湛在楚婉又在席間帶著婷婷的笑意,舉步走向另一名眼神因她而朦朧難辨的臣子時,終究忍不住地拍席而起,頭也不回地轉身大步走向殿內深處。

  被留下來幫他收拾殘局的冷天色,無力地歎了口氣,再度以指揉揉已經緊繃了一整晚的眉心。

  也好,再看下去朵湛恐怕就要殺人了,就讓他去後頭不看不聽,也許他的心裡會好過點。小不忍則亂大謀,楚婉好不容易才將這些人招降過來,可不能因朵湛的佔有慾而全盤皆亂。

  他抬起頭,環視殿內往常在西內分據成兩派素不往來的人馬,看他們在今夜皆以同樣的眼神凝望著楚婉。

  在暗香浮動的燈影下,冷天色看見西內的兩層權力者們的關係,因為一個女人,開始崩解重組了。

  只是這些人並不知道,她並不只是一株嬌柔需要捧在掌心好好呵疼的蓮,她還是朵帶刺的薔薇,若是他們受誘而來,恐將一身是傷的離去。

  為什麼他們不問問這朵掩藏了銳刺的花兒,她要的究竟是什麼?為什麼他們在看著她時,沒有看清在她的身後,還有一道操縱著她的身影?

  那道身影的主人,是今夜最大的贏家,同時,他也是最大的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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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在憤意匯成更多不該有的惡念之前,朵湛來到了佛前尋求片刻的心寧,但當結束夜宴的楚婉踩著輕盈的腳步走來,理不清的愛與恨,又開始在他的胸臆裡滾滾翻騰。

  可是她仍是一派的無辜和自由,那盈盈似會道人語的晶眸,和他每次戀看時一樣地美麗,清亮剔透地反映著他一臉的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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