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北武王的沉默,殿上又再度哄哄鬧成一團,坐在北武王身旁的鐵勒側首看他一眼 ,誰知北武王的反應竟是兩手環著胸,大有不插手幫忙之意,那張臉明明白白地寫明了 ,他北武王雖是認了兒子,但並不代表其它人也承認他的地位。
「臣,懇請王上三思——」對北武國忠心耿耿日月可表的左僕射,端跪在殿上才想 再叫北武王重新考慮,但他的話卻遭人打斷。
「你話挺多的嘛。」坐在椅裡的鐵勒終於出聲,雙目似冰地瞠睨著這個在殿上喳呼 最多的左僕射。
在鐵勒一開口後,朝殿上頓時安靜了下來,隨侍於朝殿兩旁的鐵騎兵,紛紛往前跨 進一步,人人皆手握著刀柄凝視著殿內的文武朝臣。
在鐵勒身畔的冷天色看了他的表情一眼,有些同情地在嘴邊喃喃。
「禍從口出……」這些人在反對之前,都不先探清鐵勒的底細嗎?
「王上,臣——」在左僕射被鐵勒嚇退之後,不屈不撓的尚書令重振士氣地接口, 但更快的,一陣尖銳的箭嘯聲飛快地劃破殿內的空氣。
眼尖的冷天色,動作飛快地一手推開鐵勒,一手接住直朝鐵勒臉上飛來的弩箭,並 立刻回首吹了聲口哨,待在殿上的鐵騎兵隨即拿下行刺鐵勒的人。
短短不過片刻間,眾人的反應,由深深驚喘、暗自欣喜,到失望明顯地寫在臉上, 那遺憾的歎息聲,淡淡繚繞了整座殿堂。
鐵勒的表情絲毫無改,他只是微微瞇細了黑眸,看向那名站在殿上武官群裡被鐵騎 兵架住的發箭人,在他的視線所及處,人人下意識地閃避開他的視線,唯有那名發箭的 武官,敢作敢當地挺起了背脊,毫不畏懼鐵勒的氣勢。
冷天色拎著手中的弩箭,緩慢地步下殿階來到那名武官的面前。
「膽敢行刺王爺?」他壞壞一笑,笑容裡帶著無比寒意。「你太不瞭解王爺的為人 了。」
「天色。」位在殿上的鐵勒冷聲啟口。
「在。」冷天色邊應著,邊好心地向朝殿上眾臣彈彈指,「學個借鏡吧,都豎起耳 朵聽好了。」
「殺一儆百。」
「是。」接令的冷天色朝架住行刺者的鐵騎兵努努下巴。
「慢。」鐵勒還沒把話說完。
冷天色一點都不訝異,老早就揚高了兩眉在原地等他其它的指示。
「連誅九族,再將他的首級置於城門示眾。」鐵勒一手撐著面頰,慢條斯理地說完 後,再對另一人開口,「佐將軍。」
「在。」
「把剛才在殿上出聲的全都拖出去。」既然北武王敢放手讓他去做,北武王以為他 會對這些人客氣?鐵騎大軍軍中人才濟濟,無論文武將官,皆可隨時代替這些不對他叩 首稱臣,還有反他之心的北武臣子,他一點也不介意北武國少了幾個頑固老臣。
「遵命。」佐將軍搔搔發,伸出食指很認真地點算起人數來。
「王……」飽受眾文臣眼神的請托,仍是驚悸難平的北武丞相,試著想向北武王求 援,但他才開口,話就在口中打結並全縮回肚子裡。
因為,北武王……只是袖手旁觀。
眼看著殿上的北武王只是坐在位上打了打呵欠,完全放縱鐵勒,也沒有對他們伸出 援手之意,恐慌飛快地在眾人眼中流竄,朝殿上原本齊心攻向鐵勒的文武眾臣頓時像盤 散沙人人自危,有的是識相地立即閉上了嘴,有的則是不忍同袍和同僚就將因此喪命, 紛紛壯大了膽子想拭著挽回。
「冷將軍……」朝殿上的一些武官飛快地包圍住冷天色,直拉著他的衣袖,希望他 能代為開口替那些反對鐵勒的人求求情。
冷天色愛理不理,「別開口啊,誰開口誰下一個倒霉。」
「佐將軍……」被冷天色打回票的武官們,又改把正在點算人數的佐將軍當成下一 棵浮木。
佐將軍揚著食指警告,「少說一句是一句,不然不小心把你點進去,那我就不好意 思了。」
求這個不對,拜託那個也告無效,眾人在求救無門之際,忍不住將視線偷偷溜回遠 在殿上,從頭至尾身形動也沒動過的鐵勒身上。
情勢急轉直下。
鐵勒淡淡環掃兵荒馬亂的殿內一眼,「還有誰反對?」
眾人霎時鴉雀無聲面如上色,殿上靜默一片,心驚膽跳的眾臣們皆屏緊了呼吸,大 氣也不敢喘一下,若是鐵勒走下殿來靠近傾聽,他或許能夠聽見在每個人胸腔裡,那顆 狂跳的心房所製造出來的轟轟心音。
面對此情此景,鐵勒滿意地點點頭,但當他調回首睨向那個置身事外的北武王時, 他的笑意凝結在臉上。
安穩待在座上看戲的北武王,非但對鐵勒的作法沒有怒意,反而自嘴邊咧出一抹笑 意,而後那笑意漸漸擴大,最後演變為無法收拾的仰天長笑。
寂寂的笑音迴盪在殿上,眾人眼珠子差點掉出來。望著坐在王位上破口大笑的北武 王,冷天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頻以雙掌搓著兩臂,感覺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站起來 了。
這對父子……實在是太詭異了。
北武丞相頭皮發麻地問:「王……王上?」他兒子在他面前,大刺刺地拖了他的人 出去,他還笑得出來?
北武王沒理會他,笑得合不攏嘴地頻揉著臉頰。
「夠了。」對北武王有些受不了的鐵勒,皺緊了一雙劍眉,在北武王笑得東倒西歪 沒半分儀態時,忍不住出聲叫他克制一點。
北武王收斂了嘴邊的笑意,滿眼期待地直盯著臉色難看的鐵勒。
「你會叫我父王嗎?」他實在是太中意這個兒子了,不用幾句話就把文武大臣全收 拾得妥妥貼貼,更不消說鐵勒在治軍方面多有實力,北武國要是有他,別說往後稱霸北 狄的大業已是指日可待,就算是想拿下天朝國土也是反掌之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