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安排所有回京事宜的北武王,站在龍盤宮宮外面臨廣場的校台上,不時詢問著 旁人時辰,不時把目光投向遲遲不起程的鐵勒身上,當鐵勒準備步下宮階的步子,又再 度停下,並回首轉身看向站在宮階上方的戀姬時,北武王的耐性終於宣告用罄。
「他到底想耗到什麼時候?」三步一停頓、五步一回首,不過是回京兆一陣子,又 不是不回來,他不必這麼依依不捨吧?
冷天色很能體諒鐵勒的心情,「王爺放心不下公主嘛,你就再等他一會。」
北武王可不滿了,「放心不下?我是會吃了他的小公主嗎?」都說過他會好好照顧 那個愁眉不展的小美人了,他都這麼紆尊降貴了,鐵勒竟還是信不過他。
他莞爾地瞄北武王一眼,「你這是在吃哪門子的醋?」
北武王緋紅了老臉,「去告訴那小子,早點出發早點回來,別再磨磨蹭蹭了!」重 色輕父,有時間在那邊難捨難分,他還不如過來跟他的親爹來個抱頭話離別。
「好好好……」也覺得拖延夠久的冷天色,為了不讓大軍誤了時辰,在眾將官感激 的目光下,如他們所願地去扮演程咬金的角色。
心情沉甸甸的戀姬,在這離別的場面上,她不知該對鐵勒說些什麼才好。
事關手諭,若是不讓他回天朝,天朝不會有下任新帝,可讓他去了京兆,她又不知 他是否會斬斷過去所有對天朝的眷戀,為北武國破國大敗天朝。
「王爺。」冷天色策馬來至宮階底下仰首望著他。
「起程。」鐵勒回看他一眼,快步步下宮階翻身上馬。
剎那間天鼓法鑼齊鳴,回聲震耳,戀姬步下宮階,來到階底目送軍容壯盛,浩浩蕩 蕩準備南征的鐵騎大軍。
在北武國的奧援下,鐵騎大軍有了快速南下的壯馬和糧秣,預計很快就能出北武國 國境入天朝疆界,接著,就將是與野焰的雄獅大軍遭遇……野焰為了東內,不讓屬於西 內的鐵騎大軍進入京兆是理所當然,因此兩軍交戰自是無法避免,但,誰會勝出?她深 鎖著眉心,不希望見到鐵勒有半分損傷,也不願見野焰敗在鐵勒的手下,鐵勒真有想好 該怎麼去面對由他一手扶養的野焰嗎?
身披光明鎧甲的鐵勒,策馬出內城時,在他腦海裡回想的,全是戀姬失了笑容,左 右為難的神情。想當初,他在大明宮時和她一樣也有過這種心情,但她執意不跟他走, 不想去知道他的答案,他也無法奈她何。
陣陣冷風拂面,他匆地憶起,他竟忘了一件事。
「王爺?」冷天色錯愕地拉韁止蹄,瞪大了眼看著騎了一段距離後,突然掉頭馳向 戀姬的鐵勒,戀姬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在她的面前定下馬,隨後彎下身將她給拉上馬背。
「你在做什麼?」當他將她安置在懷中,並沒有放她下馬的打算時,她忍不住要問 上一問。
「你得跟我一道走。」無論她想不想面對天朝之事,她曾說過,別丟下她,他怎可 以讓她獨自一人在北武國面對孤獨?
「看你打垮天朝嗎?」她黯然地問。
「你還不夠瞭解我。」鐵勒笑了笑,一手拉高了大氅低首吻住她的唇。
「咳,咳咳!」冷天色出聲咳了咳,示意那票包括北武王在內,都張大了眼在收看 的大臣們,不該看的東西別亂看。
「鐵勒……」當他放開大氅時,戀姬尷尬地掩著嫣頰,對這個最近愈來愈不在意與 她在外人面前親熱的鐵勒有些頭疼,他可能不知道,不遠處的北武王,那雙寫滿興奮的 眼可表現得露骨極了。
「這是最後一次了。」他輕撫著她的秀頰,眼底流露著淡淡的不捨。「這是我們十 個兄弟妹最後一次聚首,因此我得帶你一塊回京。」
「什麼意思?」最後一次?他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
他的聲音空洞洞的,「是聚是散,早已安排好了。」
該來的,躲不掉,或許臥桑早就已經知道在手諭公佈後會發生什麼事,所以臥桑才 會回國,既然臥桑都已千里迢迢地來參加這場盛宴了,他又怎能缺席呢?好歹,他們每 個人還可以再當最後一回的兄弟。
「鐵勒?」為了他傷感的模樣,戀姬愣了愣。
「我們回京吧。」鐵勒深吸口氣,握緊韁繩策馬前行,準備返回故土去面對即將來 到的未來。
***
「那個嘴上無毛的臭小子……」
站在大營外頭,仰首望著遠處不斷上升的裊裊余煙,齜牙咧嘴的莫遠是又氣又恨。
神風大軍的副將一手掩著臉,「將軍,震王聽不到的。」
「他居然燒了我的糧草!」嘔得心頭在淌血的莫遠,氣急敗壞的低吼聲再次如響雷 般地劈下。
自從在南向水域攔劫到北上的南蠻大軍後,莫遠已記不清在這段期間,霍韃為突破 神風大軍的防守,好讓船艦繼續朝北邁進,已與他們正面交鋒了數回,並在私底下又發 動了幾次奇襲。在這你來我往的一波波攻防戰下,誰都沒想到,堂堂一名輔國大將軍, 他不光明正大地率中軍一決生死,競在雙方約定不擾民、調節百姓生息的停戰日,偷偷 派人潛進營裡做出燒敵軍糧這種卑劣事,他不覺得可恥嗎?
「屬下已致書星辰郡主,請郡主盡快為我軍籌措足夠的糧草。」已經派人清點過損 失的副將,早就在莫遠生氣的當頭去做了補救。
「大營裡剩下的糧草還能撐多久?」被那一道道白煙氣得吹鬍子瞪眼的莫遠,踩著 重重的步伐走來走去。
「應該還能撐上一個月。」這已是最樂觀的估計了,現下就希望莫無愁本事大到能 在這風聲鶴唳的期間,籌措到大軍所需的糧草。
「敵軍的糧草呢?」他邊掐指細算邊問。
「依屬下看……」說到這點,副將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應該足夠讓震王打下京 兆,並在京兆屯軍兩三年有餘。」都是那個買賣手腕高強的舒河害的,沒事幫南蠻大軍 買那麼多糧草做什麼?現在京兆的軍糧會全面短缺,全都是因那傢伙把糧草搜括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