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怔,感傷地頷首,「是。」
冷玉堂踩在地道裡的腳步聲,聽來沉遠又空曠,舒河踱回壯觀的石壁前,心緒錯雜 地瞧著,那九條為奪珠而緊緊聚在同一個天地裡的蛟龍。
今日一別,往後他們兄弟倆恐將再無聚首之日了。或許在走出這個地宮後,他們這 些兄弟,就將不能和壁上的九條蛟龍一般,永遠的團聚在一起,運氣好的話,他們即將 各自離散,被放逐到各自的天地裡,但運氣若是差了點,那麼,也只有來世再做兄弟了 。
對於今日這個結果,他想,他們每個想爭位為皇的人,都不會有怨或是遺憾,但那 個方登上帝位,當初一心想保全所有兄弟的風淮,可就不一定了,他很想知道,在今日 過後,風淮會不會後悔加入宮爭這團混亂中?風淮的心願還被容許再堅持下去嗎?對於 即將得到天下,可也將失去所珍惜的過往,風淮他……會不會有遺憾?
「成者王,敗者寇。」他的喃聲自語,淡淡繚繞在黑暗裡,「沒想到,這一日來得 這麼快……」
??????????????????????????朵湛一腳踏進翠微宮的 清涼殿內,朝等待在殿內大內禁軍喝問。
「你們在等什麼?為何不進攻?」連風淮都派人來問了,為何至今遲遲拿不下一座 小小的地宮,舒河分明已是困獸之鬥了,他們這些人是在磨蹭些什麼?
「雅王出地宮了。」禁軍統領忙不迭地來到他的跟前向他報告。
朵湛錯愕了半晌,定下心神後,飛快地吩咐。
「把他帶過來。」就算懷熾是南內的人,但或許可以招降,風淮若是想快點穩定好 朝政,不能少了懷熾,也許風淮會因此考慮量才納才。
「還有……」禁軍統領為難地皺緊了眉心,「滕王挾持了六相阻擋我軍前進。」
「殺了六相。」
「王……王爺?」所有人都訝異地張眼瞪看向他,皆很質疑這會是風淮所允許的事 。
朵湛沒把他們質疑的眼神放在心底,語調平淡地再述,「殺了六相後,立刻進攻, 盡快生擒叛黨面聖。」
「是……」
風淮想另立六相的理由他完全明白,留著那六個三內的大老,就怕那些大老會在風 淮一開朝後,和以往一般想要捉權攏勢,再繼續成為朝中為禍的蠢蟲,想要除掉他們, 就只有藉這個機會。
可是舒河呢?接下來風淮想怎麼發落舒河?
朵湛走至殿旁仰身靠在樑柱上,在望向殿頂時深深歎了口氣。
先前,他是那麼地希望風淮能夠狠下心來,可現在,當風淮真的去做了,為什麼他 會有種說不清的失落?或許求之不得時,所渴望的東西因為沒有看清楚,故而不會有心 痛之感,但當所期望的到手時,將以前的希望看清了,才會真正明白得到所必須付出的 代價。
此時此刻,除了疲累和心口那陣無法瞭解的傷痛外,他已麻木得不知該怎麼去思考 所謂的未來,或許那人人所追求的未來,老天早就已安排好了,就待他們繼續走下去, 再過不久,另一波命運就將揭曉。
然而,他卻發現,他一點也不期待接下來的答案。
??????????????????????????京兆外的雪野上,天朝 的兩名大將軍,靜靜凝視著對方,無言以對。
就在霍韃擊敗定威將軍,一如他所承諾率南蠻大軍進抵京兆,準備著手圍城進攻京 兆時,對這場皇位爭奪戰一直抱持著樂觀態度的霍韃,在鐵勒打開京兆城門率軍出城時 ,他不再那麼樂觀了。
命大軍停止圍城舉動,以免刺激鐵勒舉令進攻後,霍韃不顧軍中眾將的反對,執意 在兩軍開打前,先和這個分離多年的兄弟來場兄弟敘舊。
對於霍韃這個要求,處於敵對陣營的佐將軍也有千萬個反對,說什麼都不肯讓鐵勒 獨自去犯險,不過在鐵勒揚言要把他踢出鐵騎大軍後,佐將軍也只好速速安排這場來的 不是時候的對談。
眼看著鐵勒似乎是打算沉默到天荒地老,耐性不如人的霍韃,在兩相對看許久後, 首先打破沉默。
「嘖嘖,沒想到居然勞駕刺王親自出馬……」霍韃受寵若驚地撫著胸坎,接著再笑 咪咪地問:「你是為誰來攔我的?」算算時間,他與鐵勒已有數年沒見,沒想到,他們 兄弟倆再次相見,卻是在這等水火不容的情況下。
「老六。」想到可能又將與自個兒的弟弟交手,鐵勒就沒有他這般的好心情。
霍韃揚高了眉峰,對這結果頗戚意外。
「那小子是父皇指名的新帝?」沒想到父皇竟選了與他作風完全相反的風淮,怎麼 ,是父皇良心發現了?還是父皇終於體認到,在他這種過於偏激的作法後,是需要有個 能夠緩和天朝人心的新帝出現?
「對。」
「然後?」霍韃理所當然地拉長了雙耳,等待著他的下文。
鐵勒攏起劍眉,「然後什麼?」
「由老六出任新帝,你沒意見?」他就這麼大方的成全父皇的心願,把唾手可得的 帝位拱手讓人?有沒有搞錯啊?他是不是忘了為西內打拚的朵湛,有多麼希望他能登上 九五?他要是不想當的話,當初他幹啥要來跟舒河搶?
「沒有。」他動作徐緩地搖首,「你有意見?」
霍韃搔搔發,「一籮筐。」好歹他也是南內人,在他眼中,一直以來,舒河才是最 適任為皇的人。
「我不會讓你進京。」鐵勒的臉色一變,站定了腳步,兩眼直視他的眼眸,「老四 那邊,老七已奉旨去敉平叛黨之亂,現下整座京兆都已在新帝的手中。」
他笑得很諷刺,「叛黨?」誰得勢,誰就是真理,誰失勢,誰就是叛黨,這還真是 千古不變的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