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釋懷地道:「我做到我的承諾了。」兄弟一個未少,包括他自己,他也算是沒辜 負臥桑所托。
「謝謝。」臥桑感謝地朝他咧大了笑容。
「大哥,我得快點帶戀姬回北武國。」北武王還等著他回去呢,再不回去,只怕等 不到兒子的北武王,會押著冷天色跑來京兆要人。
臥桑頓時愁眉不展,「真決定這樣?」
「嗯。」他不能留下來,除了遠走他鄉外,沒有更好的選擇。
「北武王他……」臥桑很擔心他沒拿下京兆,會不會讓北武王氣得跳腳。
鐵勒有把握地聳聳肩,「放心,對於我這個晚了近三十年才找路回家的兒子,他會 打開門迎接我回家的。」
「關於小妹……」
「她要跟鐵勒一起走。」戀姬踱至他們的身邊,由她自己說出她的決定。
臥桑挑挑眉,「不怕冰天雪地?」她也想遠離天朝?她知不知道,她這一走,也不 知能否再回來。
她一手指向身旁的鐵勒,「我冷慣了,反正還有他陪我一塊冷。」在北狄住了那麼 多年後,她早已習慣了北狄的環境,也不怎麼想回京兆。
「好好待她。」對於她的決定,臥桑雖是不捨,但也只能這麼向鐵勒交代。
鐵勒揚起嘴角,「這是另一個承諾?」
「這是請求。」臥桑搖搖頭,充滿期望地看著他。
「我答應你。」他伸手牽緊戀姬遞過來的柔荑,正轉身欲走,回頭卻見朵湛一人落 寞地站在他們的身後。
「聖上呢?」戀姬納悶地問。
「我命人帶他去歇息了。」風淮激動成那樣,讓朝臣們見了多不好,還是先讓風淮 冷靜一段時間較為妥當。
「老七,你先把老九安排至興慶宮,過兩天我再去找他談談。」一刻也閒不下來的 臥桑,為免在這別離的時刻愈空閒就愈感傷,所以忙著想找事做。
「嗯。」朵湛應了應,猶豫地問:「大哥,你會留在朝中嗎?」能幫風淮主事的人 ,目前就只剩下他一人了,將所有的差事都攬至他肩上的話,他恐怕會消受不起。
「我會留下來養傷並為聖上穩定朝局。」臥桑也知道他將面臨的難題,於是主動開 口幫忙,「待局勢都回穩了後,我再起程返回東瀛。」他還得盯著風淮把舒河、律滔這 兩人處理好呢。
失望明白地寫在朵湛的臉上,「連你也要走?」
臥桑笑開了,「還有個人在東瀛等著我回去呢。」他本來就只是回國處理家事而已 ,他還希望能在夏日來臨前趕回東瀛陪伴那嫣,好與她一起迎接第一個孩子的出生。
朵湛緊鎖著眉心,許許多多想說的話,在這時想說,卻道不出口。
他緊屏著氣息,不讓眼眶中凝聚的淚水落下,他不能落淚,他必須堅強地面對眼前 的一切,縱使所有人都可以在這時表現出脆弱,但他就是不能,因為風淮為了眾兄弟已 是傷痛欲絕,野焰更是無法承受此等生離,懷熾也還在為著舒河傷心,若是連他也承受 不住,那還有誰來為風淮打理其它的瑣事?誰去處理三內那些意見分歧的人心,並壓制 住猶對風淮登基有所不滿的人?
好不容易才自父皇的陰影底下脫逃,這片江山是由他們兄弟聯手打造出來的,他不 能讓風淮坐不穩,他要讓風淮實現太平的理想,再造一個盛世。
鐵勒知道他再多待一刻,他就愈難自抑,於是一手推著他,「別愣著了,還不快些 去為聖上準備登基事宜?日後你有得忙了。」
「知道了……」他抹抹臉,努力控制住情緒下潰堤,踩著急忙想要躲藏的腳步離開 殿內。
臥桑清清嗓子,困難地自椅裡起身。
「需要我送你們嗎?」接下來,將要離開的人,就是他們兩個了。
戀姬一把將他按回椅裡去,「你認分一點養傷就行。」
「有空……」臥桑拉住她的手,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們,「來東瀛看我吧。」
鐵勒再次給了他一個承諾,「我們會一塊去的。」
????????????????????待得雲開,無限傷懷。
江山秀麗如畫,是粉碎了多少人的夢而登上此地?手擁天下,是拆散了多少骨肉情 緣?
站在曾經與鐵勒一起眺望京兆的翠微宮殿廊上,風淮沒想到,他是在這種情況下再 次站上這裡。
新帝一職,是個沉重的負荷,往後他怎麼做、怎麼走,都將對這塊土地上的每個人 帶來莫大的影響,多少人正仰首期盼著,天朝新任的皇帝能在結束紛亂的鬥爭後,創造 出一個有別以往的新天朝來,有多少臣子,正熱烈期待著他能拿出一番魄力,整治朝野 再開新局。
他不求做個將版圖擴張至極限,威名震古鑠今的盛世大帝,他的心願很小,他只想 做個好皇帝,一個朝野穩定,不會再有老臣禍國、三內奪權的朋黨之亂,更不會再有諸 皇子手足相殘的好皇帝,他深深明白,唯有在將朝政處理好後,他才有能力將他的愛推 廣至百姓們的身上。
可是在那之前,他必須自擁有不多的自己身上再捨去一些,他必須忘了已遭磨滅的 昨日,兩腳踩過他的夢想,一步步拾級而上,即使,往後在朝中再也見不著兄弟們的身 影,即使張眼所見的一切,皆是他的兄弟們為他打出來的天下,他還是必須捨去那些他 心疼不已的兄弟。
他曾許下心願,要他的兄弟們都活著,一人不少,但活著卻也 同時代表著,他們未必能再相聚。
團圓這個夢想已經破滅了,只因為人心是會變的,這一點,他 早已自他的兄弟們和他自己身上深刻地體認到,他也無奈地明白,無論愛得再怎麼深、 不捨再如何濃,權勢利慾將會是永遠的唯一勝者,下管是誰也好,永遠都敵不過這令人 心醉神迷的誘惑,只要接觸到它,沒有人可以再抽身的,即使是他的兄弟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