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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進去後,他會看見什麼?生離死別?還是一個痛苦呻吟的戀姬?他什麼都沒有準備 ,遭受痛擊過後的心房還來不及掩甲保護,好再度去承受另一回合,無邊的絕望如涓涓 細流匯成海,迫不急待地浸濕了他的天地後,再一點一滴地爬上他的腳,更進一步地湧 上企圖淹滅他。

  「王爺?」冷天色擔心地伸手推推他。

  氣息緊窒的他,重若干斤地挪動腳步,指尖一寸寸地掀開帳簾,在裡頭的光影照亮 了他的面龐時,像是掀開了另一個世界,在裡頭,燦燃的燭焰燒得很紅,輝映著一身血 色的戀姬,將帳內蒙上一層艷艷的光彩。

  緊閉著眼的戀姬躺在楊上,費力換息的她氣息很急促,經她修剪得圓潤的指尖,深 陷進她白皙的掌心裡,可是她不出聲,用力咬著失去血色的唇,不讓一點呻吟逸出她的 口中,她只是忍。

  鐵勒只覺得自己再無去路,痛裂的心房棄甲歸降徹底潰堤,已收拾好的情意,也因 她再次破閘而出,不能收拾。

  她又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了,眼下,她就躺在那兒,離他這麼近,只要一伸手即 可觸到,不再是遠在天涯一隅,令他覺得這一切恍然若夢,好不真實。

  離京後,戰事急在弦上,他一直睡得少,偶爾方投入睡海,不若片刻又乍然驚醒, 若想貪圖個一覺到天明的無憂夜寐,無數個夢境又會癡癡纏索著他下放,在那些來來去 去的夢中,好夢難尋,舊影難避,不管他在浮浮沉沉的夢海再怎麼輾轉,夢境再怎麼變 換,他總會看見戀姬。

  他變得害怕作夢。

  但現在,他卻情願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浮夢,醒了,他們就再也無懼無痛 。他多麼渴望,他們倆真能夠重來一回,時光若是能倒流,什麼雲山海月他都不理,權 勢利慾也都與他無關,他只希望,覆水能收。

  「二哥……」意識下甚清醒的戀姬,在朦朧地看見眼前的人影後,昏亂地伸出手想 捉住他。

  「戀姬,看著我。」鐵勒握住她冰涼的柔荑,側身坐在她的身畔俯向她。

  「你沒走?」她迷濛地睜開眼,水眸不確定地閃爍著,不能肯定他仍未離開的小手 ,不住地在他臉龐上摸索著。

  「我沒走。」鐵勒拉著她的掌心貼上自己的面頰,「你瞧,我不就在這?」

  手心底下的觸感,依舊是那麼溫暖,吹拂在她臉上的氣息,也和以往一般溫柔,戀 姬努力睜大眼眸,想將他再看得仔細一點。

  在他的眼眸裡,她就靜映在其中,她清晰地看見了一身血汗交織的自己,而那些她 刻意隱藏的心事,也被映照得再也無處躲藏。

  逃躲在歲月中的真相,此刻一一在她的面前飛掀開來,揭開了她刻意掩蔽的布幕後 ,她看見了活在亂倫陰影底下,苦苦壓抑了多年的自己;她看見,那個為了斷絕道德枷 鎖,強行將她封閉起來的自己;同樣地,她也看見了,那個從沒有自鐵勒心房上走開過 的自己。

  望著鐵勒的面龐,至今她才明白,自他離開後,她一直欺騙著自己不曾想念,原來 ,想念是這般蝕心刻骨,是道耗盡了青春也解不開的鎖,而在鎖上了心房與戀慕作別後 ,到了底,她還是又回到了原點。

  「為什麼……」她淒瞇著眼哽咽難當,淚水無法自抑地滔滔傾流。「為什麼你是我 的哥哥?」

  這些年來,她無一日不希望,在他們身上沒有流著相同的血液,更沒有那吞蝕人心 的束縛,她只是想要一份愛而已,為何蒼天要這般為難她?

  鐵勒深深倒吸口氣,喉際強烈地哽澀,胸口像遭烙了燒紅的鐵塊似的,焦炙之間, 血液汩汩匯流驟聚,猛力拍擊地呼喚著,要覓出口,逼使他必須動用所有的力氣,才能 壓下那句已到了口的話。

  「我只是想……一起廝守……」無法訴盡的心酸讓她的聲音有些模糊,她虛弱地閉 上眼,顆顆斷了線的淚珠紛紛滑過她的小臉。

  「我們重來過。」他顫動地俯在她身上將她抱緊,「把那些都忘了,我們重新來過 ……」

  「王爺,前線戰況有變!」收到消息後就急忙闖進來的佐將軍一把掀開帳簾,而攔 人不力的冷天色,則是滿臉歉疚地跟在後頭。

  埋首在戀姬髮際裡的鐵勒沒有響應,兀自擁緊了她不肯鬆手。

  「王爺!」一刻也不能等的佐將軍急得跳腳。

  「王爺,公主昏過去了。」軍醫彎身在他的身旁進言,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小心地將 他給拉開。

  「王爺,你最好是還是聽一下。」在佐將軍的催促下,冷天色只好跟著幫腔。

  「說。」鐵勒站起身走至一旁,兩手擦著腰努力地換氣調勻氣息。

  「孟戈帶了一支潛藏在國境的伏兵埋伏在我軍後頭,可能是打算在截斷我軍糧草的 供輸後,再與前方直朝我軍而來的孟圖夾殺我軍中軍!」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帶兩連快刀營的人馬去斷了後頭的敵軍,記住,在所不惜 !」不管花多大代價,鐵騎大軍絕不能少了撐持整支大軍的糧草。

  佐將軍思索著他所說的「在所不惜」這四宇後,有些疑惑地抬首。

  「將敵軍全都……剿滅嗎?」之前他不是為保留大軍軍力,不要他們拚盡全力的向 北武國動手?

  他決絕地吐出一句:「一個也別留。」

  「前頭的孟圖呢?」總下能只顧後下顧前吧?

  「由我自己來。」從一開始,孟圖就是他相中的獵物,要擒孟圖,他可不願別人插 手。

  「遵命。」得令後的佐將軍如獲特赦,推開身旁的冷天色急忙地跑出去。

  鐵勒抹抹臉,覺得體內的每一處都在鼓噪著,讓不斷壓抑的他無一處不難受,他知 道,再不離開這裡,他就快不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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