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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步少提歎了口氣,「你娘可知這消息?」

  紋焰雙手緊握著拳,聲音漸變得硬咽,「我寧願她不知道。」

  她垂下眼睫,「我娘一直被關在府內,並不知我爹早已身亡之事,她常想帶著我和妹妹逃出夏候府去找我爹,可是再多次逃離也總會被夏候錦給捉回來,到後來娘知道我爹已死,她便病了,心也跟著我爹一塊死了,就算我娘再美,夏候錦也不會對一個瘋婦失去興趣,他當然不會去關心我們姊妹,他的親生兒子、他的妻妄欺凌我們姊妹,他一點也不會心疼,更不會去阻止。」

  「倘若夏候錦對你們不聞不問,又怎會把府中大事都交給你來掌管?照理說,他應當是很防備你這外人才是。」一個婦道人家掌管府務已是奇事了,她既是偏房又沒血緣關係,夏候錦難道不會怕她報復?為何不交給他的兒子夏候容?

  「因他的兒子不爭氣,府中又無人可托,就算他再不願交給我這外人,也只能找上我。」她當然知道夏候錦防她,但夏候容是個紉家子弟,從不過問府中大小事,只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夏候錦並不傻,知道若是交給了夏候容,家業遲早會被敗光。

  步少提的面色愈來愈凝重,有他不得不去想她的親人們的死法,是否也像她爹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你娘她們……」他緊慎地觀察著她的表情變化,「是怎麼死的?」

  「你看過火嗎?」紋焰沒直接回答他,反而先問了他一個問題。

  「火?」步少提半天轉不過神,怎麼她會說到這個?

  「我看過很多顏色的火。」紋焰掉進了回憶裡,「紅色的火、黃色的火、綠色的火,當你處在熊熊烈火中時,你會看到許多美得令人心碎的火光。」

  「那些火你是在哪看到的?」他一貫想像,她是在何處看到了那些火焰,才有這麼痛徹的感覺?

  紋焰啟口的話,讓他的心一下子跌進深淵裡,「我娘和小妹葬身的火場,夏候容燒死了她們。」

  每次回想起那一場火的原由,她就無法面對自已,也無法面對死去的親人,夏候容的那一把火,簡是直接放在她的心頭上將她的心燒成焦灰。

  紋焰緊咬著牙根,兩手緊抱著自己,「有時我真恨我叫紋焰,我若不叫紋焰,也許她們就不會因我而遭到烈焰紋身、命葬火窟……」她爹的死雖不能怪她,但她娘和小妹的死,卻是她間接造成的,若是無她,也許現往她們仍活著。

  「紋焰……」步少提不忍於她自責的模樣,將顫著身子的她納進懷中,讓她雙手攀著他的肩,將臉龐靠在他的胸膛上。

  紋焰哭泣,懊悔的淚痕佈滿了小臉,「當年夏候容要納我為妾,我不從,他使將氣出在我娘身上,二娘更是唆使夏候容將我們這一房趕盡殺絕。出事的當晚,我因處理府務不在院裡,等我收到了消息趕去,火勢已經止不住了,而在場的也沒人去救火,當我進火場救出娘時,她已無氣息了,我再衝進去想拉出霜兒,卻找不著她,四處的火光和濃煙熏我的眼,我只聽見她聲聲淒厲地叫著姊姊,但我看不見她,我看不見我唯一的親人在何方,我最後也沒有將她給救回來……」

  她的淚滴在他的掌心上,步少提試著去在她生命裡的巨大重傷,只能無言的擁著她。

  「這雙手上的傷痕,就是救不回霜兒而留下的痕跡,這些傷痕,是霜兒要留在我身上一輩子的遺憾我從此怕火,哪怕只是一盞燈,也會把我嚇得膽戰心驚。」

  步少提終於明白為何總能在黑暗的地方找到她,在此同時,他也在他的眼底看見了兩個紋焰,一個是日裡心思聰慧可人的紋焰,另一個是夜裡閃躲著燭火不願接近光亮的紋焰,而這兩個都是他所想伸手捉住緊擁的。

  他記得他那愛吟詩頌詞的二哥曾說過:「胭脂淚,心何碎?且拭今宵淚。」

  像這樣的一個夜晚,他不願見著的是她的淚,他想要給她的是能夠癒合她心痛創傷的溫暖。如果她的手太小掩不住淚,那麼他願一一為她拭去,如果她身上有那麼沉重的負擔他願將肩膀借給她替她扛下所有的重擔,她若是心碎,他願將他這顆心贈給她,讓她不再傷心掉淚。

  他執起她的雙手,輕吻著上頭的疤痕問:「你的手……還疼嗎?」

  紋焰為他的吻怔住了,很難相信他竟能若無其事般地,吻著這種醜陋得連她都不敢去正視的雙手,為了他,她不後悔將心事都釋放出來向他坦白。

  「真正的痛不在肌上之痛,而是能令人刻骨銘心椎心之痛,真正痛的是那份株不去的遺憾。」她的手不痛,痛的是她心。

  步少提將她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上,「把你的遺憾留在夏候府別再回去了,你現在在紫冠府,在這裡你沒有遺憾,你有的是我。」

  「我娘她們一日葬在夏候府裡,我就一日不能安心的離開。」紋焰卻流出淚來,捨不得被孤單留在夏候府的親人。

  「既然她們生時不是夏候府的人,她們死後也不會願當夏候府的鬼,我叫人去遷葬。」步少提立刻想出不讓她再回去徒增心傷的方法,並且斬斷夏候府的與她的關係。

  「遷葬?」紋焰眨眨眼,淚水流下,步少提便從容不迫地將她的淚滴握在掌心。

  他拭去她滿面的淚痕,「明兒個我叫東郡王去夏侯府一趟,請東郡王將她們的骨灰移走,而你去府中的地政樓裡挑一塊風水好的地,看中了後,再到銀庫裡拿銀兩去訂,地政樓的管事會幫你把事都辦妥。」

  「我不能拿你的銀兩……」紋焰直瑤著頭,無法接受他這般設想,她根本就無力還他。

  步少提拉攏她的腰際,以額靠著她的額問:「不拿我的你要拿誰的?」

  紋焰在他的眼眸裡沉靜下來,閉上眼環緊他的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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