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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解決完身後的鬼差,燕吹笛煩躁地大跨步步出樹海,但他方踏向天問台那廣闊似看不見邊際的草原時,他赫然發現,等在前方的,是更多專程找上他的鬼差,正或隱、或匿地藏身在草原間。

  他不滿地低咒,「居然把賬算到我這邊來…」有沒有搞錯?他老早就與皇輔遲斷絕師徒關係,那個鬼後是消息不靈通嗎?竟然把他給排在算賬的清單上。

  誰人種的因,何不去找那人來收這個果,牽連事不關已的他人算什麼?那個皇輔遲也真是的,他是刻意造成今日這種情況,故而才刻意殺了暗響嗎?不然以他的腦袋,他怎可能不知慘遭喪子之痛的鬼後,絕無可能善罷甘休?說得真好聽,為了聖上祭天,哼,誰曉得他是在祭什麼天,或是又在暗地裡進行著什麼勾當?

  想起那個被他開革的師父就滿腹悶氣的燕吹笛,在認分地撩起衣袖準備好好對付眼前這些阻止他回家的鬼差時,不經意瞥了西天一眼,隨即抬起一手遮掩著霞光,仔仔細細地看清遠在西方處,正有六顆流星隱藏在霞光下,偷偷地劃過西天朝人間而來。 

  他低聲怪叫:「哎呀呀。」鬼後連六陰差都派上場了?怪不得軒轅岳那小子會忙成這樣。 

  伴隨著他的低語,草原上掀起了層疊草浪,在如浪如濤的草原下,一個個疾快竄來的鬼差,正兇猛地朝他逼近。

  然而燕吹笛卻不當它一回事,兀自掐指數算了一會,再轉過身仰首看向東方,發現遠在東方的天際,八朵祥雲正款款朝這邊飛來,

  當所有埋候在草原上前進的鬼差們,已經來到他的週遭,紛紛一躍而起朝他撲來時,他好整以暇地咧開了一抹笑意。

  「這下熱鬧了。」

  ZZ ZZ ZZ

  「嘲風,醒醒,藥煎好了。」喜樂伸手輕推著坐在藥爐旁守藥的嘲風,在他把下巴點至胸前時拉直他的身子,免得藥爐邊的小火會燒著他的發。

  又累又渴睡的嘲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方看清眼前的景況就見喜樂一張跟他疲累得半斤八兩的小臉上,似乎倦意又再添了兩分。

  他邊揉著眼邊問:「你沒睡?」

  「你睡得比我還少。」她心疼地看著他眼下的兩圈黑影,想起他仗著自己是神獸有一副鐵打的身子,守在爺爺的身邊數日不合眼她就很想叫他別再這般撐持下去。

  嘲風略過她話裡隱含的責備,伸手拍了拍兩頰抖擻起精神來,小心翼冀地朝破舊的藥盅盅蓋探出兩指,想揭蓋看看裡頭的藥煎得如何了。

  「痛!」下一刻,他小聲的低叫,立即讓正在點算著他們還剩多的餘錢可買藥的喜樂回過頭來。

  「燙著了?還是割著了?」她擔心地拉開他捂著的手,「我看看。」

  嘲風可憐地看著自己的指尖,「又割到了。」這已經是他第六次割到手指頭了,也許他真的該去街上跟葉家大嬸借個新的藥盅才是。

  喜樂二話不說地執起他傷痕纍纍的指尖,低首吮去上頭的血後,習慣性地自他袖裡掏出一條她擺放在他身上的小碎布,熟練地為他包紮起傷口。

  凝視著她的舉止,嘲風開始覺得他們之間的熟稔度,像是親人一般地自然。他能感覺他與喜樂的距離,又再拉近了些,他也漸漸懂得喜樂的每一個頷首、回眸裡所隱含的用意,而那個令他戒備嚴密的胡思遙,則漸漸不在他的心上。

  可是愈與喜樂靠近些,他的不滿足便也多添了點,他開始有了從前從不敢有的想像,而在那片寧馨美好的想像裡,有她的身影,也有爺爺的笑容,可是爺爺的病卻像一片不透半分光線的陰暗籠住他,令他終日惴惴難安。

  「小傷口,沒事的。」喜樂在為他打點好傷口後仰起螓首,發現他的目光空洞洞的,「怎麼了?」

  「爺爺會好起來嗎?」他調回心思,期盼地看向她。

  望著他那單純無知的黑眸,喜樂的鼻尖有點酸,喉際也哽澀得有點疼。

  她不知該怎麼告訴他,爺爺染上了不只是胡思遙,就連稍加聽說過病症的大夫也都治不好的怪症;她在心底想過了不下數十種說詞,可就是找不到合適的說法來告訴嘲風,爺爺不會好起來,因為日夜伴在爺爺身旁的嘲風,是那麼一心一意想要讓爺爺康復,多麼希望他能夠再倚著爺爺的肩,再次在夕陽渲染了西天時,豎耳傾聽爺爺對他說的每一則人間的故事;她不知,該怎麼面對嘲風的傷心。

  淡淡的哀傷蒙上了她的眼,「我不知道。」

  「你不是還要出門?」看出了她想隱瞞的異狀後,嘲風深吸口氣,在她想得更多前扳過她的身子,輕輕推著她往外走,「別耽擱了,快點去吧。」

  「嗯。」她勉強地擠出一笑,「待會藥涼了,就端去給爺爺喝好嗎?」 

  嘲風順手幫她拂了拂散亂的發,「我會的。」

  握著手中所剩無幾的餘錢,喜樂朝他點點頭,腳步萬分沉重地朝廟門跨去。一想到今日恐又得再面對那些嫌她窮、或是因她是乞兒而不願意讓她抓藥的人,愁雲便在她的眉心攏聚不肯疏散開來但那些關於她和嘲風希望爺爺能好起來的期望,又再一次地推動她努力往前邁去。

  在她走後,嘲風在爐旁蹲下身子,把煎好的湯藥倒出來,並尋來一柄蒲扇想把它扇涼,在他正忙著的時候,他忽然朝身後一問。

  「什麼事?」

  「皇城裡頭出事了。」不知何時出現的土地公,站在他身後一臉憂色地看著他。

  嘲風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朝他招招手要他過來,塞了一把蒲扇至他的手心裡。

  「這幾日,皇城內外陸陸續續死了人。」接過蒲扇的土地公在他身旁蹲下,習慣性地將所得到的消息報給他聽。「死的都是每戶人家的長子或長孫。」

  低首望著色澤烏黑的湯藥,在湯麵冉冉升騰起細縷的白煙剛他漫不經心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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