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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31 頁

 

  「陰間的人做的?」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看來,鬼後是真的說到做到。」土地公拈著白鬚頻頻搖首長歎,「現在不只是天將們無心捉拿你,就連八神將也投入這場神鬼大戰中了。」 

  「人間呢?」嘲風拉著他的長鬚提醒他繼續把藥扇涼。「人間就沒人出點力?」人間的人不會又像以往一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只會在原地等待著其他眾生來拯救吧。

  土地公伸出一指搖了搖,「軒轅岳祭出獵鬼祭大肆捉拿鬼差了。」雖然人間是派出了軒轅岳這個高手,不過,單憑軒轅岳一人即想力挽狂瀾?恐怕也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回想起那個滿臉正氣的軒轅岳,嘲風只覺得同情。同情他明知有錯,卻又不願看清現實,同情他盡心盡力心地守衛著他也不知為何要守衛的人間,也同情他,在他師父的掌心下尋不到半分的自已。

  「你呢?」落力煽著蒲扇的土地公,微微瞥頭看向他,對他還是懷有一絲期待,「你還是執意要留在這什麼都不做嗎?」

  他想也不想地就回拒,「我不能離開爺爺。」

  近來的他很不安,尤其每至白天與黑夜交替時分,他便心驚膽戰地不敢輕易把目光調離爺爺,深怕在他的一個不留神間,病得銷魂蝕骨的爺爺,就會悄悄地閉上眼、嚥了氣,而陰間等著前來索命的鬼差,就將奉命把爺爺拘提至陰間到案。

  不能的,爺爺是他來到人間的第一個親人,他不要懂什麼是分開、什麼又是離開,他只想守住爺爺在身邊的每一刻,於是,他日夜不合眼,而喜樂,她是那麼落力地想拯救爺爺脫離病海,他不敢想自己沒有了爺爺後,將面臨的是什麼,他更不敢想像,喜樂失去了相依為命的爺爺後,將會有怎樣的心傷。

  「有客人來了,我得避一避。」土地公忽地抬起頭,邊說邊把快涼的湯藥端起,「我代你端去給他。」

  「別嚇著他。」也發覺有人不聲不響來臨的嘲風,在他捧著湯藥帶去裡頭時不忘向不曾在爺爺面前現身過的他叮嚀。

  廟外遠處的杏樹下,一黑一白的身影靜靜停佇,嘲風抬首望來,一絲愕然出現在他的眼底。

  毛色雪白瑩亮的大老虎,一雙金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他將目光微微挪至一旁,靜看著倚坐在樹下休息的黑長男子。

  「神界連你都派出來了?」嘲風慢條斯理地踱出廟門走向他,「你是來這叫我回去幫忙的?」

  閉眼休憩的鬱壘,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發覺嘲風這個舊識,似乎在來到人間後,和以往在簷上蹲踞時變得有些不同了,他的眼神變得深銳、懷疑,不似之前的渴望和懵懂。

  「不,我是為私事而來。」未免嘲風存有戒心,他示誠地擺擺手。

  嘲風仔細打量著他在樹影的遮掩下,明暗顯得有些不清的臉色,發現他的氣色,遠比上回分手時來得差。

  鬱壘自樹下站起身,伸手整了整衣裳,「我聽說,若要打聽人間之事,就必須找人間的守門人嘲風獸。」 

  「你想問什麼?」 

  他一掌拍放在身旁白虎的頭上,「你有沒有見到它的主人?」

  嘲風搖搖頭,「自從她離間人間後,我就沒再見到她。」面對這個老問題,他實是很想歎氣。

  鬱壘不放棄地再問:「天火之後呢?在那之後也沒見到她?」說在天火之夜,陰陽邊界曾有短暫的開啟過,或許她也和其他眾生一樣,趁著那夜離開陰間來到陽間了。 

  「沒有。」天火之後,他就擅離職守了,若是他人不告訴他,他本就不知人間發生了什麼事。

  鬱壘仍是想尋求一線希望,「一點消息……也無?」

  「完全沒有。」他是聽土地公說陰間逃出了許多人,但在他聽的那些人名中,卻獨獨沒有她。

  失望的色彩靜盛在鬱壘的眼底,他疲憊地朝後仰身靠在樹幹上,在身旁的白虎抬首望向他時,他安慰地拍撫著它背上柔軟的毛。

  面對這個答案,他不意外,在失望了這麼多年後,他幾乎忘記了什麼是喜悅,只是他沒想到,特意為她停留在人間等了她將近千年之久,結果這些年來,她沒有如他所預料的轉世為人,她仍舊不知是在陰間何處飄蕩,原本他想,或許她會利用天火這個機會回到陽間來,可到目前為止,他在陽間仍是找不到她的蹤影。

  嘲風不作聲地看著他的雙眼,在他眼中,有滄桑,有牽掛,還有更多的捨不得、放不下,記得在千年前,他不是這樣的,他是度朔山章桃樹下代黃帝檢閱百鬼的大將,他那威風凜凜的姿態,至今仍深深映在陰間百鬼的眼中心底,可千年過去,當年的捉鬼神差消失了,人間只剩一個因等待多年,而太過疲憊心傷的男子,怎麼在日光將他改變得這麼多後,他的心卻還是依舊不改?究竟他是為了什麼,才會如此執著?

  嘲風想不通地對他搖首,「快回神界去吧,你留在陽間的時間不多了。」屈指算算,他也在人間徘徊了將近千年之久,神界給他千年尋人的期限,眼看就將到了。

  鬱壘沉默地垂下眼睫,不過多久,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時,目光又恢復了一耀的平靜淡然。

  「我要等她。」即使期限就快到了,但只要他能再多等一分,他就要再等下去。

  「你這又是何苦呢?」嘲風怎麼也無法明白他哪來的那麼多耐性。「難道你想因破忌而失去神格嗎。要是再不回去,難不成你真想被逐出神界留在人間?」自他還蹲在簷上時起,他就知道鬱壘苦苦地在等一個人,但他萬萬沒想到,過了將近千年的光陰,他還是在等。

  鬱壘只是淡淡地問:「情字是什麼,你懂嗎?」

  本還想勸他死心的嘲風怔住了,喉際乾澀澀地,不知該怎麼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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