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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只是因為命不同嗎?」他喃喃問著嘲黏在窗扇上泛黃的紙片。

  「我們的命的確不同。」將自己整頓好後,千夜來到他的身後,仲首看著他那具寬背。

  他慢條斯理地回過身來,低首訝看著她那雙也充滿了不平的眼眸。

  「當你和你的手下們在戰場上搏命時,我固我的體質,住在一座無人、無任何草木的空寂死宅中,不斷在生與死之際徘徊。」她走至窗邊推開窗扇,兩眼平視著清幽的山林「我不是安逸無憂的,我永遠都在害怕下一回進食的時刻,我怕我又將奪去他人或他物的生命,我怕,我成全了我身為人的自尊,我會活活餓死。」

  因她,他沉吟了許久。

  從未想過,上天雖是給了每個人不同的環境、不同的際遇,但同樣的,它也給了每個人不同的難處。就像以前他軍營裡的老軍師常說的。眼見是雪,並非雪。每件事,表面上看來雖是那樣,可骨子裡卻不一定會是那般。

  「你瞧,我們的命是不是不同?」一逕凝視著遠方的她,聲音顯得很自遠。「就是因為我們不同,因此你有緬懷的對象,你有可以肝膽相照的弟兄,你有可以從陰界回來人間的理由,但我沒有,我什麼都投有。」

  「為什麼?」如此尊貴的身份,她該是什麼都不匱乏的,為何她反而羨慕起他微小的那些?

  「誰願接近我?」她微側過臉龐,給了他一朵艱澀的笑。

  「宮裡的人,哪個不是怕在一不注意時被我吃了?就連我的父皇母后也不敢親近我。」能生在皇室,或許是世人夢寐以求的美願吧,但若是他們知道她過的是什麼日子後,恐怕無人願與她交換身份。

  她的宇字句句,不知怎地。都在他心房造成丁某種迥異的迴響,七曜定定地看著那雙與他極為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眼眸,有種憐憫,或是同病相憐的味道,在他的胸臆緩緩醞釀。

  在她身上,為何有那麼多不在他意料之中的東西呢?從她自夜色裡出現在他的面前後,無論是她的心思,或是她的背景遭遇,沒一件是他捉摸得住的,她若是不說,或許那些很難相信會發生在她身上之事,他永遠都不會知曉,也會一直將對她的那份成見與不平,深鎖在心底,然後繼續用排拒的眼神將她隔離在外。「生命原本就不是公平的。當你得到一些時,你就注定要失去一點。」千夜綰起被晚風吹散的發,就著外頭的微光凝睇著他的表情,「所以別再不平了,每個人能擁有的,本就不同。」

  頭一回與她如此平心靜氣地談話,七曜發現,他從沒有注意到她的雙跟,是如此明媚水亮,他屏住了呼吸,在視線愈來愈不佳的廂房裡,努力想將這個找上他的女人仔細看清楚。

  寺裡的和尚在天色盡墨後,悄悄地點燃了院中石座宮燈,就著外頭閃爍的光線,在七曜眼中的她,依舊蒼白如昔,可不知為何,看起來卻與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他也說不上來。

  「你看我很久了。」任他一逕瞧著的千夜,在因仰望著過久的脖子有點酸時,揚著唇角勾出淺淺的笑意。

  赫然察覺失態的七曜,隨即往前跨出一步,兩手合上廂房的窗扇。

  「別在這站著,會著涼。。他隨意找了個借口將她支開他的身邊。

  干夜的反應是微微揚了揚兩眉,照他意思地踱回室內,替昏暗的室內點上油燈。

  「明兒個,咱們還是繼續往東走嗎?」當夜裡總是不會與她同處一室的七曜,又想偷溜出去時,她站在他的身後問。

  「嗯。」欲推開房門的他回首看了她一眼。

  「在去辦你要辦的亭前,可不可以先到個地方去?」她走至床邊找出她隨身的東西,邊問著他。

  他狐疑地揚起眉,「上哪?」

  千夜款步輕移至他的面前,拉來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裡塞近一張字條。

  「這是什麼?」不明所以的他皺眉地打開它。

  「看了後,上頭的人名,你不覺眼熟嗎?」早就已經將他接下來的反應想過無數回的千夜,淡淡地問向他。然後走回桌邊坐下,伸指輕按著油燈的焰心。 習走近光源將字條裡所寫的東西看清後,七曜無法克制地攏聚起眉心,黑瞳變得陰沉又銳利。

  「你怎會有這玩意?」將字條捏緊在手心裡的他,大步大步地來到她的面前,橫眉豎目地拉過她。

  「我專程替你帶來的。」她神態自若地應著,並在他握疼了她的輕聲提醒他,「別碰我的右手,我怕我會不小心吸丁你的生氣。」每天都食他提供的生氣,他雖是無礙,但一日若是多吸了幾回,他也是很吃不消的。

  氣息在轉眼間變得起伏不定的七曜,忿忿地甩開她的手將揉成一團的字條扔至她身上,轉身快步走向房門時,她又不慌不忙地開口。

  「難道你不想見見他們嗎?」算算日子,自那場戰役結束後,都已經過了三年了吧?

  他猛然停下腳步,緊緊繃著身子與氣息,熟悉的內疚感,又像那每夜都快逼得他發瘋的夢魔,再次在他的心底攻城掠地,不斷蹂躪著他那顆自責的心。

  見他們?他有什麼臉面去見那些部屬的親人?

  當年在帶著麾下的部屬遠赴沙場前,是他親口向那些部屬的親人們承諾過的,他會將他們安然無恙地帶回來,可他做到了嗎?投有。他不但食言,還是靠著那些捨身護他的部屬才能自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他們都是為救他而死的。

  「七曜……」面對著他的背影,在他不斷抖動的肩頭上找到了他的心結後,千夜無奈地輕喚。

  他冷冷地回首,藏不住跟底的怒火,「少自以為是,我不需聽你的指使!」不過是個外人罷了,關於那些事,她什麼都不清楚,且還是他仇人的女兒,她憑什麼插手?她沒有資格替他掩他的心傷,或是多事地想療他的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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