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多大歲敷?」心跳得極快,他的兩手不禁開始打顫,被蒙騙後的憤怒,像破閘的濤流,在他的心田四處氾濫成災。
緊咬著唇瓣的千夜忍不住垂下螓首,不想讓他知情這個她極力想隱瞞的實情。
「說!」他森冷地暴喝。
「決滿二十了,我生在初秋。」
她快死了?
前些天夜裡,她才噙著淚親口告訴他,她想和他在一起,而現下,他卻被告知……她巳時日無多?
七曜顛顛倒倒地退了兩步,神搖魂蕩,不敢置信地瞧著她心痛的臉龐,她那無可奈何的眸光,投映至他的身上,感覺是椎心的。在這剎那,憤怒、謊騙,全都被他拋至腦後,跟底心裡存留著的,只是眼前這個看似快凋零的人兒。
他不禁要責怪自己,為何在她不再吃食生氣時不加追問,為何每回在她面色有異時不追根究柢,就算她身上藏有什麼天大的秘密,他都可以將它挖出的,他為何不做?為何。要等到這等沒有回頭餘地的當頭,才來面對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
「別帶我回去,讓我留在你身邊……」兩手緊掩著口鼻的千夜,忍抑著淚不住地向他懇求。
然而他卻什麼也聽不見,他只聽見了才她所說死刑的刑期。
才被種植下的柔情,來不及成長茁壯,便硬生生地拔離了心土,縱使不捨,縱使他極力想將它植回原處,可它卻在離土後就調萎,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往常,她不是一直告訴他,要給自己一個機會嗎?為何輪到了她的。她卻一點轉曰的機會都不留給他?
耳邊,依稀還存著她曾說過的那句話。
我會想念你的,我全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不管過了多久,我都會……
在心房絞疼的那一瞬間,他的天地突地澄明起來,那些自出現後就一直徘徊在他心頭的疑團,全都遭他拆解開來。
她在計算時間,她在製造回憶!她早把之後的事都盤算好了,之所以會進出幽禁她的皇城,是因她想掌握人生最後一刻日子,也因此,她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怎能這般殘忍?
「七曜?」見他一逕愣望著她。千夜擔心地輕問,就怕他不改初衷。
「我不能答應你……」他咕喃地說著。
千夜淒清地望著他,許久,她別過面容,不讓他看見滑過臉上的淚。
「我不是你的回憶。」低沉而沙啞的黯語,幽幽劃過一室的淒清。
他不願,只能成為她的回憶。
* * *
中元當日,當七曜帶著奄奄一息的千夜來到皇城時,毫不意外地,早就聽到風聲的皇甫遲,已派出旗下的弟子對他展開攔阻。
打定主意要一路打進皇城的七曜,因對千夜有言在先,不傷術士。因此他派出大量的式神,替他去與那些她的同門交戰,法力遠高於軒轅岳或燕吹笛的他,也不需陰界大軍來幫忙,單槍匹馬的他,在前進的路途上,並沒有遇上太多會令他皺眉的阻礙。
直至軒轅岳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在被急召回皇城時心底就有譜的軒轅岳,聽到他硬闖進城的消息前,早已做好了準備,不待師尊下令,他已親自來到內城的外頭準備迎接七曜,但在乍見七曜手中的千夜時,他不禁猶豫起來。該不該動手。以及,該不該違背千夜的意志,讓千夜再次回到皇城。
「二師兄?」眼看著他在城外與七曜僵持了好一陣,就是遲遲不出手「心急的敏至浩忙不迭地在軒轅岳的耳邊提醒。
他歎了口氣,「這裡由我來就成了,你與其他的師弟去外城排出七星人陣做準備。」
「外城?」
「他此次前來,不單是來見師父,他還是為陰界大軍開道的前鋒。」軒轅岳一字不漏地將皇甫遲的推論轉告給他。「再過不久,陰界大軍就將因他麗抵達此地。」
「我知道了。」知道事態嚴重的敏至浩,一刻也不敢耽擱,連忙率其他師弟上馬出城。
將昏迷的千夜安置在一旁,已經做好準備的七曜,抬首遠望著一夫當關的軒轅岳。
「你不動手?」冷眼瞧了多時,也不見他臉上有半分殺氣,等得有些不耐的七曜一手扳按著頸問。
「我……」兩眼不斷在他身上與千夜間徘徊的軒轅岳,在大義與師妹的私情間,極其難得地搖擺不定。
該成全干夜嗎?若是千夜知道他與她極力想保護的七曜動起手來,想她定是不樂見的,但此時若不壓下這個不知是何故而有不可同日而語法力的七曜。只怕待會在外城,又將因此而有一番苦戰。
就在軒轅岳遲遲不斷的這個當口,在一旁遠觀許久的皇甫遲,破例地走出宮外,道袍一掀,身影化若游龍似地突地掠過軒轅岳,閃身出現在千夜的身旁,不待七曜反應過來,眨眼間即將千夜擄走。
當皇甫遲抱著千夜回到在軒轅岳身旁的宮階上時,他先是瞧了瞧面無血色的千夜一會,再揚首睨向來勢洶洶的七曜,「暗響,是我殺的。」皇甫遲非但沒將七曜看在眼底,反倒還大刺刺地提醒他該找的對象是誰。
七曜屏斂著氣息,提醒自己得按捺住,逼自己不去理會那些他已知的挑釁,雙目直落在皇甫遲手中的千夜上。
「岳兒,帶你師妹回宮。」皇甫遲的目光也投離開他,只是朝一旁吩咐。
「是。」早就想一診千夜情況的軒轅岳,忙不迭地接抱過她,但就在他踩著急忙的步子想要返宮時,遠處的七曜突地朝他大喝。
「軒轅岳!」
他腳下一頓,不明地回首。
「她快死了,你救得了她嗎?」心中懸懸唸唸的全是千夜生死的七曜,在她即將離開他的眼前,仍不忘要得一個能夠落實、能讓他心安的承諾。
自他眼中看出了掛念與焦急的軒轅岳,實是有些意外會在他臉上瞧到那些。軒轅岳低首看了看不惜放棄一切也要跟在七曜身旁的千夜,就不知。她是否已經圓了她想圓的那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