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遭出他來人間的另一個目的,「我對鬼後立誓,她授我術法,我便為她完成復仇的心願。」
「鬼後希望你為她怎麼復仇?」她錯愕地張大了眼。問得有些顫抖。
「殺了那個害死暗響之人。」那日皇甫遲已自認是兇手。既然他都敢作敢當了,不殺他,豈不是大對不起他?
她的臉色一下子刷為雪白。
鬼後真正該恨之人,鬼後知道是誰嗎?七曜他……又知道真正害死暗響的人是誰嗎?他們該不會以為,動手殺了暗響的皇甫遲,就是元兇?皇甫遲是為誰那麼做,他們明白嗎?
不,看樣子,他們只看見了淺見的外表,不知裡頭的箇中原由,更不知祭壇下的來龍去脈,他們怎知,皇甫遲是為她而殺暗響,是她服食了暗響之心,那個小小的鬼子,是她害死的。
若由他們這般不明不白地殺了皇甫遲,好嗎?不,不好,皇甫遲雖有錯,雖做過許多眾生難容之事,但皇甫遲大部分所做種種,是為人間。縱使出發點不對,可在皇甫遲身上,還是可以找到一心只為百姓著想的軒轅岳的影子,自另一個角度來看,皇甫遲不過是個為了人間而願意背上惡名的憂民術土而已,假若由皇甫遲來為她頂罪,往後,她又該怎麼面對她的自責?
她茫然地撫著兩臂,「一定……要殺了那個害死暗響之人嗎?」
「不這麼做,我失信,不這麼做,鬼後的心傷永遠都不會撫平。」與她一樣固執的七曜,信念與目的始終都沒動搖過。「況且,那日那個和尚也說了,誰虧欠了誰,誰該給個交代的,便得給個交代。」
誰虧欠了誰?誰該給個交代?
這話,分明就是在對她說的。
「干夜?」覺得她面色有異,他不解地上前抬起她的下頷。
「那你曾說過的話呢?」她無奈地望進他的眼底,「你真想和我在一起嗎?」一旦他守了信,真殺了害死暗響之人,那麼他說過的一切,不都將化為空夢一場了嗎?
「我當然想。」不知內情的他,還一逕地說著。「我殺不殺那個害死暗響之人,與你之事無關。」
有關,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但她知道,她心中的罪也知道,那長久以來壓在她身上的內疚,更是在此時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他回來人間,自那些部屬家人的身上,擺脫了他的自責與歉疚,因此他可以放下一切,去完成他最後的一個承諾,但她卻和他不同,籠罩在她身上的罪愆,從無離開過。
他說過,他們會找到法子讓他倆都活下來的,可現在,這句話恐將成了個永不能實現的諾言。
如果說,他為替鬼後報仇恐將會死在皇甫遲手中,那麼,只要她如他所言,給個交代,或許他會有活下去的機會。
她茫茫地啟口,「我只想再問一次,你非去不可?」
「對。」
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後,千夜雙眸裡的光彩漸漸地淡了,她盡力壓下喉際的哽咽,半轉過身施法喚出幾名式神以護他的安危。
「他們會伴著你去。」
「千夜?」沒想到她會一改攔阻的前態,七曜瞧不出是什麼讓她改變了心意。
「沒事。」她款款一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給鬼後一個交代。」
在她的話落後,窗外的天色已然全暗,處處燈火,提醒著七曜不能再拖延下去,他朝她用力點點頭,帶著式神大步走向房門,在出了門口時,他回頭望了她一眼,心頭沒來由地覺得不安。
不知為何,那笑,他總覺得像訣別。
那夜,兩江沿岸焰火輝煌,兩岸徹夜燃燒的火炬,將江水彩映得有若星火琉璃。
事前,百姓在皇甫遲的令下全都撤進京城,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分,在江心廣闊的沙洲上,遍佈術士與鬼差,都已撤去防守結界的陰陽雙方,在江心中的大大小小沙洲上展開了另一回合的爭戰。
六陰差中剩餘的四陰差,在另一片沙洲上聯手合力對付皇甫遲,而七曜,因應允過千夜不殺術土,故而在戰場上處處制肘。雖說與他對陣的軒轅岳已是手下留情了。但礙於皇甫遲也在戰場上,不能做得太明顯的軒轅岳,在別無選擇之下,也只能動手傷他。
交手數回。七曜始終都以刀劍來往不施術法,心底大大起疑的軒轅岳,撿了個空檔,將劍架在他的刀上止住雙方的動作。
軒轅岳忍不住想催他,「你的術法呢?」不能再這樣讓下去了,否則,待會皇甫遲要是過來,可不會像他一樣這般心軟。
七曜回以一刀重擊,算是他的回答,而厭倦了刀劍下見真章的軒轅岳,旋身施以一記金剛印,勉強想接下這記金剛印的七曜,在不敵之餘,被千夜派來護他周全的式神,立刻出現在他身前代他受了這記要命的金剛印,並在轉眼簡化為黃符飄然墜地。
看見千夜所造的式神現身護他後,軒轅岳不敢相俏地瞪著地上的黃符。
按理,生辰已過的千夜,應當是死了,可她的式神仍在,這只代表……軒轅岳連忙揚首,就著閃爍的火炬細看著七曜的模樣,屈指數算了一番,他怔然地望著義無反顧的七曜。
軒轅岳顫著聲,「你……把舍利給了她?」那般珍貴的舍利,他竟拿去救千夜?他瘋了嗎?投有舍利的他,根本就不該出現在此地,他是想來送命不成?
他沉聲應著,「我不能讓她死,我要她活著。」
軒轅岳怔在他低沉迴繞的話音中,不知不覺地,垂下了手中緊握的霄頤劍。
「岳兒!」在另一片沙洲上與四陰差交手的皇甫遲,在他呆站原地不動手時,朝他大聲一喝。
「你走。」猛然清醒過來的軒轅岳,忙不迭地催促著七曜,趁現在快走!「
七曜轉首看向遠處的皇甫遲,「我不能。」
「你鬥不過我師父的!」氣急敗壞的軒轅岳,在他挪動腳步過去為四陰差助陣時,急急追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