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粗人嘛!」他沒念過幾年書,聽不懂文人說女人梨花一枝淚帶雨的樣子有多美,他只知道女入一旦哭,後果就很難收拾。
但連城就欣賞他這個粗人。
「你雖粗心又魯直,但似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王公貴人她曾見過,滿腹經綸、風流倜儻的人士也知曉不少,但那些男人都不能撩起她這種感覺。
「我善良?我不只像土匪,我還殺過許多人。」活到這年紀,他做過的壞事比善事多,普天之下,可能沒人會點頭同意她說的這點。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也不知道你曾做過什麼事,我只知道你對我好,自小到大,就屬在你身邊時,我最快樂、最安全。」待在他身邊的這段日子,或許是她多年來,能在夜晚時睡得最香最甜的日子,有他在,當她睡醒睜開眼時,能夠開心地迎接每一天,沒有煩憂,也不會有傷害。
「除了那個老頭外,還有其他人欺負過你?」他面容凝肅地走至她面前質問。
「欺負?或許可以這麼形容。當我還在襁褓時,我在海邊被人拾到,而後被賣去秦府收養,由小到大,秦府的人和一些與秦府有往來的富商或政客,他們……」她翻出記憶,淡淡細述,但冷不防地被他一把握住手臂。
「這都是他們弄的?』他拉高她的衣袖陰騖地問她,手上那些已經是陳年舊傷永遠都消不掉的傷痕。
「每個人都想從我身上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這只是手段。」她邊說邊拉開他的手將袖子放下,頭垂得低低的,不願他看見她的醜事。
「那東西,是指你的眼淚?」他蹲在她的面前問。
「對」
「你的眼淚有什麼特別嗎?」傷害她來得到她的眼淚?是她的眼淚值錢,還是她哭起來會很好看?
「我叫連城,這名字,是特別取的。」她把雙腳自水盆裡抬起,出神地看著觸下照亮的水益,那水映照出她自己的容顏。
「因為你的容貌傾國傾城?」跟她一起看著倒影,他的心也跟著蕩漾。
「因為我價值連城,我很值錢。」她卻冰冷地推翻他的話。
「你值錢?他們說的花魁是拾青樓裡的花魁?」他激動地握住她的雙臂,以為她被那些人當成青樓女子,用她的身體生財。
「你想錯了,他們是把我當成聚寶盆。」與會樓女子比起來,她生財的方法比那些女子更快。
「你又不是!」他悶叫,她長得又不像什麼聚寶盆。
「我是,因為我能為他們帶來財富……」她痛苦地閉上眼,又想起從前遭受到的種種對待。
「連城,你一個弱女子能力他們帶來什麼財富?」看不見她的眼眸,織羅心慌地撫摸著她的臉龐,碰觸著她的肌膚,就像在撫摸水做的絲綢。
「這個,就是他們追拿我的原因……」她睜開眼,躲藏在眼底的淚水,在一奪眶而出時,即化為珍珠落地。
「你的眼淚……是珍珠?」他瞪著地上的生輝的珍珠,再看她沒有淚痕的臉龐。
「你可曾聽過東海鮫人的傳說?」她掩著臉,努力地把想哭的感覺壓下。
「鮫人?」見識過她的眼淚後,他覺得他的腦袋被抽空,不能思考也無法呼吸。
「就是半人半魚,俗稱人魚。」說雖是這般說,但她覺得自己不是人也不是魚,她回不了海裡,也無法站立在陸地上,無處可去,無處可歸。
織羅幾乎窒息,無法接受眼前這事實。
「你……你是魚?」怎麼會?這小小的美人,竟然是魚?
連城攤開掩臉的掌心,看見他被嚇著的樣子後,頓時覺得難受和自慚。
「我是人也是魚,我的形貌雖是像人,但我像魚一樣,我的這雙腳不能沾到土,是因為魚兒不會在陸上游,所以我才一直要求你抱著我別讓我下地,我只能踏水、玉、石、木這四者,我和你們不同,也永遠無法相同……」她抖著聲把話解釋完,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難怪你會有那些奇怪的規矩……」他撫著胸膛強自鎮定。
他的表情讓她灰心,更讓她傷心。
「你不瞭解,我身上流著人魚的血,我有海水般的眼睛,珍珠眼淚,而我的雙腳,永遠也無法踏在泥土上,不能像你一樣……」她不能像尋常的女子般跟隨在他身旁,想必是他嫌棄和不屑。
只顧著自己的織羅定下心後,才發現她的眼眶正在排一顆顆的珍珠。
「你別……你別哭哇!」怎麼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要命的是,這種眼淚不能擦也無法拭,他根本就不知該怎麼收拾。
「為了能讓我流出珍珠眼淚,他們就拿針扎我、打我或擰疼我,再不,就讓我受些不會死的皮肉痛,不管我怎麼求他們都沒有用,十來年了,每天都要受這些罪,即使他們已經富裕無比,仍不滿足,還用高價把我賣給小王爺……」累積多年的寂寞和傷痛,強烈到需要被釋放,紛紛化為淚水湧出她的眼眶,豐碩飽滿的珍珠顆顆落地有聲。
「我回頭去找所有欺負過你的人,為你討回公道,不要哭,讓我們把話說完好嗎?」他不知該怎麼處理她的眼淚,只好伸出雙手,在她面前盛接著。
「我逃婚連累了你,你還因我而殺人,對不起……」她用力地閉著眼,不讓眼淚流出。
「我一點也不後悔我殺了他們,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關於你的這些事?」她這樣忍著眼淚,他漸漸氣惱,恨不得能早點知道她所有的一切。
「我怕我會嚇壞你,你已經不承認我是你的妻了,倘若我一開始就告訴你,你會相信嗎?你會像他人一樣嫌棄我不是人。」說出來後他真的被嚇著.如此一來,她更不可能當他的妻子。
而織羅腦子裡正在想的和她說的恰恰相反,他拎著一張自責的臉對她想不開的腦袋大吼。
「我有什麼不能信?還有,請問我為什麼要嫌棄你?」他見過的怪人怪事可多了,多她這一樁也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