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掙不開被他緊抱的手,只好對這個不知打哪兒飛來的男子解釋。
「我不是想死,請你放我回水裡去。」她哪有想自盡?她只是要回去她原本就該回去的地方。
「不想死,你還投水?』回水裡去?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她還未把她要說的話說完,遠處橋上管事的聲音就比她的話尾先到。
「壯士!多謝您搭救我家姑娘,您在那邊等著,我們這就下來。」
織羅訥訥地自問著。
「壯士?我?」叫他壯士?向來只有人叫他土匪,和江湖中人給他冠的什麼蠻人、強盜、殺人頭子外,壯士?這稱呼還是頭一次有人叫。
「花魁女,你別輕舉妄動,」管事用盡氣力的叫聲又傳來。
「姑娘,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要下來接你。」織羅好心地轉告,那些人正下橋準備設法渡湖來接她。
連城頓時慌張,不知如何是好地緊握著他的左袖。
「你快放我去水裡頭,不然……快走,你快帶我走……」不能回水裡頭的話,那就只有趕快離開這裡,一旦跤捉回去,她就不可能再有能得到自由的機會。
他聽不懂她說的話,覺得她一緊張起來便有點語無倫次,他在低下了頭還聽不懂她在咕噥什麼後,乾脆把她頭上礙事的紅頭巾邊揭起邊問。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緊縮在鳳冠下那張小小的容顏裡,他突然睜大了兩眼,一眨也不眨地低頭看她。
如果說她那足以傾城的麗容還不足以吸引他的話,那她位上一雙明媚如潭的眼瞳,可就真的把他的魂魄都給迷走了。
他出神地看著她,心裡反覆地想。世上怎會有此女子?花般容貌、冰雪肌膚、烏溜溜的眼睫……生平頭一道,他會覺得他一向討厭看輕的女人,居然這麼美,這麼動人心魄。
在織羅兩眼直在她臉上打轉時,連城則吃驚得張大明眸,以抽掩著唇,看著他久久無法成言。
「你……」他把她的頭巾揭開了?姻緣、往後的人生,就這樣被一個陌生男子給揭開了?
看她看得著迷的織羅愣住了,然後恍惚地想起她之前好像有開口說話,對了,他還沒問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麼。
「你剛才說什麼?」他甩甩頭重新問她。
「你…你看了我的臉……」她完全忘記她剛才有說過什麼,現在腦子裡只知道一件事,她只能在新婚之夜才能被對方見著的臉龐,被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子能看去了。
織羅略皺著眉。
「你剛才說的好像不是這一句,那一句比較長。」不對,剛才那一句和她現在說的這一句的長短不同。
「老天……」看著他狂放而又粗曠,有如一刀一刀雕刻而出的立體五官,加上一身壯頑結實的身材,她又急急倒抽一口氣。
織羅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姑娘,你剛才說的也不是這兩個字,因為這句又短了些。」也不對,這句又好像太短。連城怔怔地看著他,腦中一片轟然,在一片混亂之際,她看見他眼眸中升起的擔憂。
「姑娘?」織羅將她托抱得更高,擔心地把臉靠向她問。 連城眨眨眼,撫著自己的心房走下心神,而後又提起勇氣再向他的眼眸。她看了他許久,而後輕輕地吐出一句話。
「帶我走……帶我走。」如果這名救她又為她擔憂的男子,就是她命中注定的良人,那麼,即使他長得再粗、再狂野不羈,她也只能認了。
織羅不能再皺眉了,因為他發現兩道眉皺得快建成一條直線。
「怪事,怎麼你說的每句都不一樣?」他問一樣,她說另一樣,沒有一句相同,是他長得太嚇人把她嚇壞了嗎?
「公子……」連城試著開口。
他立刻搖頭反對。
「別叫我公子,怪肉昧兮兮的,我聽了就渾身不順暢。」公子?打他從娘胎出來就沒聽人造麼叫過,從她菱角似的小嘴說出來後,他全身的汗毛都—一起立抗議。
「壯士?」方才似乎有人這麼叫他。
「我承認我身子是很壯,但我不叫壯士,是織羅。」他還是搖頭。
她附和地點頭順從他的話,而後頓了一下,頗艱難地再向他開口。
「織羅,請你……帶我走。」已經被他看了臉,往後,她只能跟著他了。
「帶你走?你不是要成親?」他滿腹的疑惑,不懂她的這項要求所為何來,她剛剛還在花轎上要嫁別的男子,現在,她要他帶她走?
「我不要和他成親!」她馬上猛搖頭反對,緊捉著他的衣袋不放。
「對了,我好像有聽到你說寧死不嫁。」他蹙著眉心回想,他剛才的確聽她說了什麼死不死這類等等的。
「求求你快帶我走,他們追來了。」她回頭看了找來船隻的管事。正登上小船朝他們劃來。
「可是他們已經要下來接你,你真的不要回去坐舒服的大紅花轎做你的新娘?」他不太同意。
「不要,我不要……」她急得手足無措,想跳入水中又不想離開他,於是在他的身上不停地動。
他七手八腳趕緊把懷裡的小女人抱緊護好。
「你別動,別動,你會摔下去!」天哪,這個女人抱起來就梅雪花糖,渾身香氣四溢又軟綿綿的,好像連根骨頭都沒有,而他們現在所立之地就是一塊大石,假若她不慎落水,還會像現在這麼完整嗎?
她把頭垂在他的胸前,聲音低低地告訴他。「假如你不肯帶我走我情願摔死,這樣……總比被他們帶回去好。」
「你真的寧願死也不願出閣?」性子這麼烈?寧死也不嫁?
「我不願……不願,帶我走,我求求你了…」她哽咽地說,抬起頭來,海藍色的明眸蒙上了一層水霧。
最怕女人哭的織羅,立即六神無主被她的眼神降伏。
「喂,喂……你的眼眶怎麼紅紅的?你……你可別哭給我看!」他結結巴巴地想安慰,可是從不曾有過此種經驗的他,頓時口拙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