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像個儒夫般躲到這裡來,不斷告訴自己只要日子久了,他的若幽就會慢慢忘了白鷹,她會明白就算白鷹不在她身邊,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畢竟她已經是他的妻子,融入他的生命、成為一個可以輔佐他的莊主之妻才是最重要的,若幽冰雪聰明,只要多給她一點時間,她會想明白這些道理的不是嗎?
少夫人一直不肯吃東西。婢女剛才說的話再次在他腦海中響起。
「若幽……」他此時也無心坐在這了,任昊雲起身,踩著憂心的腳步往多日未進的松園前進。
他的若幽,憔悴得嚇人?他必須親眼看到她無恙才行。
***
剛踏進松園,任昊雲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才幾天不到的光景,為什麼他會覺得自小居住的松園變得有些冷清?他又走了幾步,才猛然想起那是因為白鷹已經不在的緣故,他這才知道早在不知不覺中,將白鷹的啼聲和連尹若幽歡愉的笑聲當成松園的一種特色,現在忽然失去了,他才驚覺到原來他的松園一直是這麼冷清清的、充滿著讓人無法忍受的孤寂。
「若幽!?」他穿過兩旁種滿松怕的長廊,一心只想找到自己的妻子。
任昊雲再繼續往內院走去,然後,他看到她了。
連尹若幽坐在涼亭裡,她微仰著臉望著天空,一動也不動。
任昊雲沒有驚動她,只是站在旁邊默默地注視他的妻;幾日不見,她憔悴了許多,雙頰上原有的暈紅不見了,只剩下讓人心疼的蒼白,卻無損她驚人的美麗。她今天穿著一襲白衫,微風吹動她的衣袖和長髮,而她只是渾然未覺地盯著天空的某一個地方失神。
「若幽!?」他踏前一步喚她的名字,不喜歡他眼前所見的。此時此刻的若幽,不知為何像極了傳說中那個羽衣被奪走的仙子,日後一日地望著晴空,期待有一天能找回羽衣、重返天庭。
他不喜歡,事實上他根本無法忍受連尹若幽動了離開他的念頭。
坐在涼亭裡的連尹若幽沒有反應,她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呼喚聲。
「若幽!看著我。」任昊雲能忍受的也只有這麼多,他大步踏上涼亭,一手扯住了妻子的手,迫使她將目光看向自己。
「我聽下人說妳不吃不喝的,為什麼這麼做?妳是故意想讓我生氣嗎?」望著那對失神的大眼,任昊雲怒不可遏地開口。他並不想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但是看到這樣的連尹若幽,讓他又氣又傷心。
連尹若幽渙散的目光慢慢重新凝聚,她看到他了,但是雙眸中慣有的暖意和柔情並沒有出現在那對美麗的眼眸之中,現在的她,就像是一尊美麗卻沒有生命的人偶。
「我不餓。」她緩緩抽回被任昊雲握住的手,輕聲開口。
「妳……」他到底該怎麼辦?他寧願面對充滿怒火的連尹若幽,也願意面對又哭又鬧的連尹若幽,卻沒法子面對這樣的連尹若幽,好像週遭的一切對她都毫無意義,而他,也是毫無意義……「我沒事,只是累了而已。」她轉過身,慢慢往外走。
「若幽!」任昊雲大喊一聲,忽然自連尹若幽身後將她緊緊抱住,他將她摟得很緊很緊,埋首在她的頸邊道:「若幽!妳說點什麼吧!無論你要打我、罵我都可以,就是不要用冷漠來懲罰我。」
連尹若幽被動地靠著他,她可以感覺到環著她身子的手臂透露出的強烈情感,也可以清楚聽到任昊雲的聲音,甚至感受到他的痛苦,只是,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並不想要懲罰誰,只是覺得好累好累,如此而已。
「若幽,妳是我的妻子,一生一世都是屬於我的……」他的雙臂收得更緊了,心中竄起的不安來得既快又強烈,她到底怎麼了?而他自己又為什麼會感到如此的不安!?
他帶著連尹若幽回到房間,強制她坐在自己的對面,伸手拿起筷子,將桌上的點心一口一口餵進她的口中。
「我不餓。」
「若幽,妳必須吃東西,不然妳會生病的。」任昊雲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語調勸道。「就當是為了我,嗯?吃一點。」
連尹若幽低垂的眼緩緩抬起,望著他那年輕俊美的男性臉龐,就當是為了我!
她看著他,腦海中烙印著他剛才溫柔的話語,張口吞下了嘴邊的點心。
她一直明白任昊雲對自己的影響力;當他以那種萬般柔情又略帶霸氣的眼光望著自己的時候,她就徹底淪陷了!於是她心甘情願地離開自小生長的深山、離開師父,帶著白鷹就這麼跟著他。
當他溫柔地捧著她的臉說道:她是他的妻,他希望她能盡快融入他自小生長的家園時,她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愛他!她給任昊雲的不只是自己的身心,還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信賴;她相信任何昊雲所給的承諾,相信他是愛她的,相信他會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一直這麼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來,再多吃一點。」任昊雲絲毫未察覺到她翻飛的思緒,只知道她吃了第一口,於是很開心地又挾了第二種點心餵她。
「白鷹飛走了。」她忽然開口道。
白鷹是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如今她親手將牠放走,意味著自己最終還是選擇了任昊雲,如果說白鷹是她的翅膀,那麼為了任昊雲,她已經親手將自己的翅膀折斷了,而廣闊的大地之間,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就真的只剩下任昊雲了。
「我知道,但是妳還有我。」他將連尹若幽欖入懷中,輕聲安慰道。
「是啊!我只剩下你了。」連尹若幽喃喃低語,低下頭靠在他寬闊的懷中。
「妳還有我,我不會離開妳的。」任昊雲將她一把抱起就往床邊走去,她的安靜、她的標渺都讓自己強烈感到不安,他必須做點什麼,好證明若幽確實是在他的懷中,並沒有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