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媥媥往上走了幾階,選擇在第六階坐下,讓一半的身子浸泡在水中,藉著下半身不斷襲上的陣陣涼意驅走心中冷冽寒意。
早知獻上身體的代價是愛上他,她寧可不獻;早知愛上他的代價是被他無情的傷害,她寧可不愛;早知他是如此冷血無情,她寧可不曾遇見過他;早知--
只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所以這些都是廢話。一切的遭遇都是她自己招惹來的,怨得了誰呢?
滴雨了嗎?
怎麼連這種蚊子都飛不進來的鬼地方也會漏起雨來?
朱媥媥苦笑的抹去頰上那兩行蜿蜒滑下的水,可抹去了兩行,新的兩行又滑了下來。
發現臉上的水越抹越多,她索性不再抹拭,任由止不住的水流爬滿她蒼白如雪的臉龐。
眨了下眼,忽然有更多的水佈滿她的臉,眼眶也酸澀不已。
那水有腐蝕性嗎?
怎麼她的眼竟又酸又澀又痛的睜不開了呢?
潔淨無色的水不因她閉起了眼而停止,反而繼續在她臉上密佈奔流,隨著時間的流逝,一聲聲的滴答滴答不住在地牢中反覆迴響。
不知過了多久,朱媥媥忽然不再覺得冷,反而熱得頭都快暈了,她的身子逐漸傾斜,倒向那凹凸不平的階梯。
第八章
死卦?!
卜出命定之人在棲浪聖宮中不過是前幾天的事,怎麼今日再次卜卦,卻卜出了死卦?
是什麼事牽動了他的姻緣?
難道正在接受君無影招呼的五侍中,真有一個是他的命定之人?!
雲棲俍神情凝重,注視著眼前詭譎難明的卦象。
驀地,一陣不祥之兆襲上他的心頭,讓他一個不小心掃到卦面。
定眼一瞧,整個卦局竟已毀於一瞬!
姻緣卦毀,命定之人亡?!
「謝爺開恩。」獲准離開刑堂的五侍儘管憔悴疲累,全身虛軟無力,仍是硬挺著身子跪在雲棲俍面前磕頭謝恩。
「你們全都沒事?」雲棲俍銳利的眼仔細打量跪倒在他跟前的五女。
「謝爺關心,屬下一切安好。」五侍有默契地同時開了口。
「安好?」她們一切安好,那姻緣卦為何破卦?
莫非命定之人不在她們之中?!
可除了她們,棲浪聖宮中還有誰不是棲雲國人?!
雲棲俍望著五侍的眼神滿是驚疑。
「喂,你還要賴在我的身體裡多久呀?」一道不知名的魂魄戳戳朱媥媥的肩膀,忿忿不平地嚷著。
「你的身體?」魂魄游離的朱媥媥望著一臉指控的靈體,不解地問。
「對呀,你趁我失魂時霸佔了我的身體,害我回魂時無體可附,只能幽幽飄蕩在人間,等候你自願歸還我的身體。」
「身體既是你的,為何你必須等我自願歸還,而不是主動將我驅離呢?」朱媥媥秉著求知的精神詢問。
「因為我修法不當,以致身體與靈體不再如以往契合,反倒是你這不知打哪兒來的魂魄比我更契合這副身軀,所以除非你自願,否則這身體寧可接納你的魂魄,也不願接收我的靈體回歸本位。」
「原來如此。」來自二十一世紀,又看過很多超現實小說的朱媥媥很快就進入狀況。「這身體既是你的,理當還你,不過我該怎麼做才能讓靈魂飄離身體呀?」
答應得這麼乾脆並非她有天良,而是雲棲俍傷透了她的心,讓她對棲雲國再無留戀。
「你只要心裡想著要飄離這身子就行了。」靈體不忍心告訴朱媥媥,她的魂魄已經游離,就算她不想離開這副身體也不成了,因為她就要魂飛魄散。
「我懂了。」朱媥媥露出最後一抹燦笑,便陷入冥思。
須臾,兩道肉眼無法察覺的輕煙一進一出躺靠在地牢階梯上的嬌軀。
「爺,您確定要讓夫人繼續待在地牢裡嗎?」奉命趴臥在雲棲浪腿上的紅梅有些遲疑地問。
「你有意見?」雲棲俍瞟了她一眼。話已出口,如今就算想收回也來不及了。
「屬下不敢。只是……」
「只是什麼?」他低頭笑望著紅梅因為喝了酒而泛紅的臉蛋。
「沒什麼。」以為雲棲俍無意再談的紅梅吶吶地收了口。
「說!」她的吞吞吐吐讓他想起了另一個說話總是不會看臉色的可人兒。
「宮中恐怕要辦喪事了。」
「把話說清楚。」雲棲俍倏地捏住她的下頷,心猛地抽痛了下。
「已經三個時辰了,夫人恐怕……」
「不過三個時辰,沒什麼好恐怕的。」尋常百姓關入地牢,至少可以挺上一、兩日,所以三個時辰根本不算什麼。
儘管如此告訴自己,雲棲俍的心中仍是起了漣漪。
「如果紅梅沒看錯,夫人入地牢時並非健康之身。」
「那又如何?」他心中的漣漪越泛越大。
「尋常人或可挺上一、兩日,可體力不如人的夫人就算無病也難擋上一天,更遑論如今還帶病在身。」
雲棲俍心中一驚,可神色依舊,他看似隨意的一彈指,左弋已聞聲出現在他跟前。
「爺?」
「去看看夫人適應得如何了。」
「是。」左弋領命退下。
「爺……」紅梅遲疑地喚了聲。
「如何?」
「夫人即便不死,日後恐也……」
「說下去。」
「夫人受此磨難,體力恐怕更不如往昔了,而且……待在床上的日子可能會比起身走動更……」頻繁。
「不用說了。」雲棲俍舉起手,制止她再說下去。
指示紅梅起身,雲棲俍走到了窗邊。
朱媥媥燦笑的容顏倏地浮現腦海,他的心因此慟了下。
對她的責罰太過了嗎?
但將她囚在地牢中,已是君無影所有刑罰中最輕微的一項了,怎還會對她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害?!
若依紅梅所言,她未來恐怕得鎮日與床為伍,待在床上當個活死人,這樣她還會開心嗎?
她還笑得出來嗎?
「醒了?」雲棲俍悲哀的發現,自己似乎總在問朱媥媥這句話。
「這……這是哪兒?」她幽幽醒轉,卻記不得自己因何來到這裡。她只隱約記得自己修法修到一半時忽然昏了過去,其餘的就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