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走下樓梯,拚命地回想這種她遺忘了很久的感覺,在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時,她忽然渾身一震,想起在十七歲那一年發生的事,幾乎讓她痛不欲生的往事。昔翩翩木然地放下自己的手,表情也從先前的迷惘轉為冷凝。
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原籐紫緒了,在十七歲那一年,她已經將自己捨棄了,她現在是昔翩翩,是一個沒有心、沒有愛的皇后,她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一點……
隔天昔翩翩起了一個大早,她換上簡單的泳裝打算晨泳。住在希臘近十年,她一向用晨泳來保持身材和體力,雖然現在她是階下囚,卻有一整棟舒服的牢房,雖然目前沒有被釋放的可能,她也沒有半點虧待自己的打算。
像一條美麗的人魚,她在游泳池來回游了兩、三圈,正想上岸休息的時候,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螺旋槳的聲音。
「莫非騎士良心發現了?」她喃喃自語,隨即從水池中爬起,披了一條大毛巾就往聲音處跑去,經過昨天勘查的地形後,她知道直升機唯一可以降落的地方是後院的空地。
才剛踏上後面的空地,昔翩翩就看見一架直升機正以平穩的速度降落,她瞇起眼睛,試著想從揚起的塵埃中看清楚直升機上的人。
「哇!希臘果然是一個好地方,一下來就有大美人穿著泳裝接機。」螺旋槳一停,直升機上就跳下一個高瘦的東方男子,在看到昔翩翩之後,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一旦確認對方不是騎士後,昔翩翩不禁後悔自己因為晨泳而沒有帶出隨身的小刀,這樣子威脅駕駛員或者是撂倒跟前的登徒子都會方便許多。
「哈羅!大美人,我是神出森太郎。」對方穿著休閒的Polo襯衫,展開雙臂欲擁抱翩翩,想感受一下正宗地中海式的熱情。
就在昔翩翩要出手給他一記鍋貼的時候,一隻手更快地將她向後一扯,瞬間她跌進了一具溫熱的堅硬胸膛,昔翩翩一歎,知道自己失去了逃脫的機會。
「龍冶!幹什麼這麼小氣?她是你在這裡找的玩伴?她的身材真是棒!」神田森太郎以日語道。昔翩翩雖然是黑髮黑眼,但是卻有西方人高瘦的骨架,因此對方認定她不是日本人,也絕對聽不懂日文,便開始用自己的語言粗俗地評鑒她。
「龍冶!」一聲甜膩的呼喊,適時地打斷了昔翩翩要發作的脾氣。
直升機走下來第二個人,是一個嬌滴滴的傳統日本美女;撲了白粉的圓臉上有一張櫻桃小嘴。單眼皮的眼在看到羽賀龍冶後綻放了異樣的光芒。她撐起一把碎花洋傘,更好笑的是穿著一整套高貴的和服!
昔翩翩的嘴角不禁戲謔地上揚,看來羽賀龍冶並不歡迎他們的到來,因為他的兩道眉緊蹙在一起,連拉住她的手都不自覺地加強力道。她不動聲色,等著更多的驚奇。
「爸爸!」直升機中跳下了最後一個人,她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女孩,頭上綁著兩條蝴蝶結,甚是可愛。
「靈子?!」羽賀龍冶一愣,看著飛撲而至的小女孩。
昔翩翩這時從他懷中退開,似笑非笑地一攏身上的浴巾,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討厭這種和樂融融的天倫圖。
「你要上哪去?」龍冶回神,抓住了轉身欲離去的昔翩翩。
「羽賀先生……」她回眸,噙著冷笑。「你只有兩隻手,你打算擁抱幾個女人?」像是要呼應她的話似的,小女孩和和服美人同時撲進了他的懷中。
昔翩翩不再理會他的欲言又止,將一群人遠遠拋在身後。這個意外是從天而降的好機會,如果她不好好把握機會逃走,她就是一個傻瓜。
她再一次回到前院的游泳池,歎通一聲跳進沁涼的冰水中,昨夜她竟然像個純真的十七歲少女,為他印在額頭上的吻臉紅了半天,真是丟人!他是個大騙子,已經有了一個看似親密的女友,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還敢信誓旦旦地想要她的心?!
羽賀龍冶!她在心裡再一次詛咒他,他做了一件最不應該的事──欺騙!忽然之間,一陣刺痛猛然襲上心口,她遺忘了好久的痛楚突然毫無預兆地襲上她整個身子,昔翩翩為這突如其來的痛楚差點停止呼吸。
她忍著一口氣努力游回岸上,將嗆入鼻子中的水拚命咳出,才發現自己竟然流下了兩行淚水。
「我必須堅強……我必須堅強……」她撐起手臂喃喃自語,這是這幾年來,在自己快崩潰的時候她會說出的句子,就是這些自我鼓勵的話支持她一路走到了現在,她絕不能前功盡棄。
「你沒事吧?!」她的背後響起熟悉的男音,正是受命要看守昔翩翩的浩二。
「只是不小心嗆到。」她低著頭,用毛巾遮著自己的臉和一身狼狽,最後起身往屋內走去。她現在需要自己冷靜一下。
「少爺會給你適當的解釋。」他知道從日本來了一群人,卻不知道昔翩翩的異樣反應從何而來,他以為她是那種對感情嗤之以鼻的女人,這些年來她的報告顯示,她就是這樣遊戲人間,讓許多男人失了魂、丟了心。
「他不欠我任何解釋。」她回頭,又恢復浩二熟悉的那個昔翩翩,美麗的臉閃著嘲弄和詭譎。
羽賀龍冶!在短短的兩天內竟然引發了她遺忘許久的傷口,她必須要避開他,避得遠遠的,她明白自己再也無法承受另一次的背叛和心痛,她必須離開這裡!
昔翩翩回到屋內時,聽見從樓上傳來的說話聲,她知道此時正是回自己房間的好時機,不過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她才轉身準備進房間,就看見那個什麼森太郎的擋在她的房門口,露出一臉曖昧的笑容。
「嗨!大美人。」他操著生硬的英文,看來他還不知道她是半個日本人。
昔翩翩沈默不語,心思飛快地轉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