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穿透了掌心,手再無力抓持,掉落時,秦舞放開了左手,並沒有緊拉著那個欺她上鉤的女子,只是任由自己的身子直往下墜。吳雪蓮要的是她的命,她沒有必要多犧牲一個人。當年她以苦肉計誘了司敬之,如今,她被人用同樣的方式結束了生命。是天理循環嗎?
但她不甘吶!她……還來不及聽到他的心……
掌上的血染紅了她的衣袖,她,直直地下墜,直直地下墜……
第八章
跟進林子的唐臨援失了秦舞的蹤影,他擔心地四處尋找,扯開了喉嚨喊:「小舞!小舞你在哪兒?」明明看見她跑進了這個方向的,怎麼不見人影?
唐臨援慌得左右張望,突然看到吳青蓬和一個姑娘從林中往外頭走去,而一身泥塵的她們並沒有看到他。她們怎麼會在這裡?唐臨援臉色一變,所有的事聯想在一起,一股不祥的感覺油然而生——小舞有危險!
可他根本找不到她啊!唐臨援急得在原地打轉,突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找司敬之!他立刻轉身狂奔出林,策馬尋覓司敬之的蹤跡。
唐臨援好不容易在草原的東方看到了他急欲尋找的身影,急忙驅馬奔過,因焦急而退出了滿頭大汗。「敬之!」雖然還隔著一段距離,但他已放聲大喊。
司敬之看到來人微微一怔,他想不到唐臨援會主動找他說話。他揚起一個微笑,正想好好跟他打個招呼、希望能盡釋前嫌時,唐臨援的急嚷讓他的笑容僵在唇邊。
「小舞有危險!」
「你說什麼?!」司敬之臉色一變,一把抓住奔近的唐臨援。
唐臨援簡略將事情經過說了,還來不及換氣,司敬之已一拉韁繩,迅速朝林子的方向疾馳而去。他也連忙策馬跟了上去。
「小舞!回答我,你在哪兒?小舞!」司敬之施展輕功疾掠,焦慮的聲音在林野樹梢間迴盪。
不安化為一隻無形的手掌,緊獲住他狂亂的心。她在哪兒?那抹令他心繫的身影在哪兒?在尋找間,他看到那片斷崖,奔走的腳步頓了下來。
聰明的她是不可能會接近這種危險的地方的。他這麼想,可心底卻有股莫名的吶喊催促他前進。他來到了崖邊,心浮懸著,緩緩地探出頭,準備在下一刻嗤笑自己的杞人憂天,可他卻看到滿身傷痕的她躺在那裡,像個斷了線的娃娃!
「小舞!」所有的感覺全化為一聲淒厲的嘶喊,但躺在遙遠崖下的她,卻像是沉睡了似,完全不為所動。
追趕而至的唐臨援聞聲尋來,看到蹲踞崖邊的司敬之,心一凜,連忙走近問道:「小舞掉下去嗎……」活還沒說完,他已震驚地睜大了眼——司敬之居然縱身躍下了懸崖!
怎麼會這樣?!唐臨沒嚇白了臉,雙腳顫抖地一步步走近崖邊,深怕會看到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鼓起勇氣探頭一看,當他看到安然無恙的司敬之已將昏迷的小舞抱在懷中時,心頭一鬆,腿一軟,跌坐在地,渾身都沒了力氣。
害他還以為司敬之見了小舞落崖,悲憤之餘一躍殉情。唐臨援吁了口氣,看司敬之開始藉著崖壁的突出點審躍上來,心裡轉為擔心秦舞的傷勢。當司敬之躍上崖邊時,他急急問道:「小舞要不要緊?」
「傷很重,快回靜莊。」司敬之足下未停,語音還未消散,人已掠出了林子。
驚跳的心甫定,唐臨授又急忙爬起,跟隨而去。
司敬之斜倚著廊柱,怔怔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臉上面無表情,湛黑的瞳眸也完全讀不出思緒。
唐臨援焦慮地在走廊上來回徘徊,看了他一眼,視線裡儘是不滿。
從大夫進房後,他就是這副無關緊要的表情。虧小舞對他那麼癡心!唐臨援越想越替小舞感到不值,正當他不顧雙方功力懸殊,想上前給他一頓教訓時,司敬之緩緩開口了,聲音低啞暗沉,渾然沒了平日的溫醇。
「我以為她死了,看著她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我真以為她死了。」那時候,閃過腦海的是她曾經說過的那句決絕的話——她寧願溺死……「她的臉那麼蒼白,她的衣上血跡斑斑,我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她就那麼狠心地不理會我的呼喚。」他怕在他這麼傷害她後,她選擇用這個方式給他一輩子的責罰。
司敬之的雙眼毫無焦距地望著遠方,聲音平靜而結緲,彷彿浮在半空。唐臨援怔怔地站在他面前,原本緊握打算朝他揮去的拳,不由自主地緩緩放鬆了下來。
「看著她美麗的臉,我只覺得全身無法動彈,心跳好像也停了,我害怕伸出手,害怕證實我心中的恐懼成真,我這輩子從沒這麼怕過。」司敬之緩緩將手伸到眼前,渙散的視線有了焦距,他的手,顫抖著。「當我發現她還有呼吸時,從不信神佛的我,幾乎要當場跪地叩謝上天的恩澤。」指尖似乎還留有那時的膚觸,他凝望著,倏他握緊了拳。
唐臨援怔怔地看著他,悲淒的感覺盈滿了心頭。司敬之沒有哭,也沒有嘶喊,可為何會讓他如此難過?他只是淡淡地敘述當時的情景,可卻為何會讓他哀傷地想要掉下淚來?
「她的身子很輕、很輕,是那麼地纖細,從那麼高的地方摔落下去,她怎麼承受得住?我一直都不覺得我對她的拒絕有錯,就連現在我也不覺得,但那時我卻只有滿腔的懊梅,我恨我自己把她逼到了這種地步。」司敬之仰首閉眼,無助地緊貼著柱子而立。「如果我不帶她到靜莊,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如果當初我從洛陽回來時沒有去接她的話,就不會有事了。她只會當我是個背信忘義的人,在莫群紹他們的安排下,有一個好的歸宿,她可以逃過這些折磨的。」
「如果讓小舞選的話,她寧願要這些折磨,也不要你遠離她的身邊。」唐臨援哽咽道。他應該對他厲聲斥責的,可話一出口,卻是柔聲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