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夕顏真是純到藏不住心事。韓玉淨看了,又是忍不住好笑,走近她身旁一同坐在獸皮上。「其實阿逍人很好,只是人暴躁了點、嘴巴壞了些。」她看向夕顏,誠懇說道。「別用害怕的眼光去看他,你會發現,他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恐怖……」
她話還沒說完,夕顏已經蹙起了眉頭。「我不懂,擄人妻子、恐嚇玷辱其清白,若這不叫壞,那在你們的價值觀裡,什麼樣的舉動才算是大惡之流!」
「你可問倒我了。」韓玉淨無奈一笑,阿逍所做的事真叫她找不到立足點來辯駁。她輕歎口氣,看向夕顏。「不過,阿逍會這麼做是有他的原因,他心裡也很掙扎,別急著批判他。」
「什麼原因!」夕顏的眉頭蹙得更緊,韓玉淨那撲朔迷離的說法,反而讓她更一頭霧水。難道禹逍和姊夫之間有什麼恩怨嗎?
「我不能說。」韓玉淨歉疚一笑。「如果你真想知道,直接問阿逍,由他來決定說不說。」那牽扯到禹家的家務事,更牽扯到個人的名譽問題,她沒資格替阿逍宣揚。
問他!夕顏面有難色。那她寧願選擇被好奇心困惑。
「我都說了,別急著批判他的人,別讓先人為主的印象決定一切。」看出她的抗拒,韓玉淨拍了拍她的手。「你要試著鼓起勇氣觀察,否則等我走了以後,你要怎麼和他相處!總不能一直處於提心吊膽的狀態下吧?那太折磨人了。」
「你要離開?」丟她一個人和他相處?夕顏嚇白了臉。
「不是馬上。」韓玉淨用笑來安撫她。「你的病已無大礙,接下來只剩調理身子而已,注意事項我會交代阿逍,就算我留下來也沒有用了。」
「有用、有用!」夕顏緊緊抓住韓玉淨的手臂,彷彿她立刻就要消失了一般。「我不要一個人和他相處,求求你!」
無視她的哀求,韓玉淨搖頭。「別怪我心狠,有更需要我的人在等我,我不能待在這裡白費時間。為了你而害得別人失去生命,這樣的結果你應該也不想見到吧?」
夕顏啞然,失神地鬆了手,腦海裡因慌亂而空白一片。怎麼辦?怎麼辦?
她那樣子就像天地變色似的,教她怎麼走得開?韓玉淨歎了口氣。「過些時間,你就會發現阿逍真的如我所說。」
夕顏搖頭,眼淚就快掉了下來。不!她不要待在這裡!「你什麼時候走?」她突然攫住韓玉淨的袖子,急切地問道。
「這兩天……」韓玉淨回答,在看到她眼裡閃耀的奇異光芒時,心頭一驚——她想跟著她一起走!「不可以!你不能跟著我離開,你的身子撐不住!」她強烈反對,想打消她的念頭。
「那我自己找路下去!」心中的想法被看穿,夕顏心一橫,反而更加決絕。
怕她真的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不,不是怕,韓玉淨非常清楚,她眼中的堅持確切地說明了她會!
「這不是你家後院,這是祁山!」韓玉淨用力地擺起她的手腕,嚴厲地望進她眼裡。「連來過多次的我,都必須靠著禹家的人帶我到半山腰,再由阿逍接我上來,你以為你真的離開得了嗎?你若真有勇氣,就待在這兒,別逞一時之勇!」
那語音雖低柔,每一字每一句卻都透著強勢的無形魄力,壓得她喘不過氣!夕顏瞠大了眸子,被韓玉淨這從未看過的氣勢給震住了。
「聽到沒有?」見她怔愣,韓玉淨手中力道用力收緊。「回答我!」
直到此時夕顏才感覺到痛,她握在她瘀傷的手腕處!為什麼韓姑娘突然變得這麼凶?「聽到了……」她掙扎著想抽回自己的手。
她眼中的執著褪去,讓韓玉淨著實鬆了一口氣,放開了對她的箝制。為了讓夕顏正視事件的危險性,她不得不借此來吸引她的注意力。「對不起,弄痛你了。」她歉道,連忙取出藥膏替她抹在手腕。
夕顏不語,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韓玉淨忙著。須臾,她抿了抿唇,緩緩開口:「你是在幫我,還是害我?」
韓玉淨一怔,思忖了下,然後抬起頭來,平靜地望進她的眼。「或許是幫你,或許是害你,別問我,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
看著她,夕顏只看到一片真誠,腕間的沁涼漸漸地舒緩了疼痛。
只有她自己知道嗎?
第四章
走了。
在今天清晨透出第一道曙光時,禹逍送著韓姑娘下山了。他們以為她睡著,躡手躡腳的,卻不曉得她根本整夜沒睡。自韓姑娘說了她會離去的消息後;內心的不安就讓她沒再睡好過。
他們幾乎不交談,就算說了話,也低低沉沉的,教人聽不真切,唯一一句因強調而稍稍清晰的話語,卻重重地壓在她心坎上,就連他們已離去多時,她還是無法釋懷。
好好照顧她。
韓玉淨說的話又在腦海中浮現,夕顏難過地將獸皮由頭蓋住,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她很想不相信韓姑娘說的話,她不想相信禹逍是好人,她不想相信韓姑娘要她留下是為了她著想,但那短短的五個字,卻讓她完全推翻了她所想堅持的想法。
喉頭起了陣騷熱,夕顏用油掩口,用力咳了幾聲,感覺快喘不過氣,她連忙將獸皮揭開,呼吸冰冷的空氣。祁山的溫度比京城還冷上一些,加上這些大沒睡好,她好像又染上了風寒。
禹逍真的是好人嗎?而姊夫,又是怎樣的人?他又做了什麼事,逼得韓姑娘口中的好人做出惡事!這之間的因果,究竟孰是孰非,她又該相信誰?連串的疑問在心頭環繞,思緒盡皆沉澱過後,最終的疑問浮現在眼前——
姊夫會來救她嗎?
明知對方來者不善,甚至等待著他的到來,她只不過是一個素昧謀面的小姨子,妹夫肯上祁山來自投羅網嗎?夕顏怔然,眸光失神地在空中游移,卻找不到任何會讓她定下心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