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姊夫一直沒上祁山,禹逍他會怎麼做?把病弱的她留在這兒,對他只有弊,沒有利。夕顏倚牆坐起,屈著腿,將下頷抵著膝頭,輕歎了口氣。折翼的蝶離開了它的天地,卻到了難以適應的高山,她還能熬多久?
突然自門口處發出的聲響驚動了她,夕顏抬頭望去,正好和剛進門的禹逍視線相撞,只見他微微一愣,而後不悅地抿緊唇、別開頭,逞自解下腰間綁著藥草的繩索,理都不理她。
即使兩人之間有著一段距離,他的魁梧依然形成一股難以忽視的壓迫感,墨黑的長髮只用一條皮繩繫在腦後,幾絡逃脫束縛的髮絲宣告著他的狂野不羈,以深褐獸皮製成的背心和靴子簡單俐落,卻更增添了他熾張的獨特氣息。
為什麼他總是一副生著氣的樣子!老是這樣憤世嫉俗的不累嗎?看著他的背影,夕顏微微地蹙起了眉頭。或許是韓玉淨的話產生了影響,這是她第一次正視他。
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禹逍倏地回頭,夕顏來不及別開視線,就這麼抓個正著,臉一紅,尷尬地低下頭來。
看著他做什麼?禹逍不解地擰眉,端著藥碗蹲踞到她面前。「喂,喝藥。」
赧紅的頰因他的靠近變得更紅了,夕顏雙手接過,完全不敢抬眼看他。「謝謝你。」一開口,發覺嗓音因緊張而繃得變了調,她連忙以袖掩口,以輕咳清了清喉嚨。
那輕微的聲響讓禹逍瞪大了眼,急急朝她的臉看去。「你又病了!」不會吧?韓玉淨才剛走!
他的臉瞬間貼近,夕顏一愕,身子下意識地往後仰,掩著唇的手更是不敢放下來。他想做什麼?
「別掩著嘴!」阻擋了一切的袖子讓禹逍變得急躁,情急之下,他乾脆直接拉下她的手。「你剛剛咳嗽了是不是?」他雙手撐地朝她逼近,灼灼的目光在她臉上不斷梭巡,想找出任何她生病的蛛絲馬跡。
她想搖頭,卻是無法動彈,因為,她只要一動就很可能會碰到他!夕顏背抵著牆,身於僵直,連大氣都不敢吐,臉又不爭氣地紅了。他……知道他現在靠她很近嗎?
「說話啊,有沒有!」禹逍不悅地問,心裡邊盤算著該不該去攔剛被接下山的韓玉淨。他們的腳程比他慢上許多,若馬上動身,應該還來得及。
一思及此,禹逍倏地躍起,二話不說立刻往門邊走去。這女人身體這麼弱,還是把韓玉淨找回來比較保險,要是又病了他可應付不了!
這突然的舉動讓夕顏嚇了一跳。他想去哪兒?她反射性地想拉住他,卻因為動作太慢而撲了個空。「請等等……」她急急喊道。
禹逍的腳步猛然頓下。又有什麼事了?「等我回來再說,我去把韓玉淨帶回來。」丟下這兩句話,他又要往門口奔去。
他以為她病了!夕顏直至此時才明白他的著急所為何來。「我很好!」她連忙又喊,怕動作迅速的他立刻衝下山。「我沒有生病,只是清清嗓子而已。」雖然是有一點生病的前兆,但還沒到必須把韓姑娘帶回來的程度。
沒病?「那你剛剛怎麼不說?」他回頭,惱怒地瞪著她。
因為他靠得太近。這樣的原因要她怎麼說?夕顏微紅了臉,低下頭,少女的矜待使她完全說不出口。
麻煩!禹逍眉頭皺得更緊了。沒事搞什麼沉默啊!害他差點就衝下山去。憶起韓玉淨臨去前的交代,縱有滿腔的咆哮也只得忍下,換上平板語音叮嚀道:「快把藥喝了,別打翻。」要他別凶她,可她那小媳婦樣光看就教人火大!
「嗯。」夕顏點頭,連忙端起藥一口一口地輕啜起來。一定下心,她才發現自己剛剛的動作有多大膽!她居然動手去拉一個男人的手!
谷允臣那傢伙到底來不來!他還得跟這個麻煩相處多久?!禹逍不耐地扒過額發,和她保持距離盤膝坐下,看她喝藥的樣子,忍不住又是心頭火起。「喂,你動作別老是這麼慢成不成!連喝個藥都這麼小裡小氣的!」眉頭皺起,他忍不住嘀咕。
夕顏偷覷了他一眼,喝藥的速度不自覺地慢了下來。這人脾氣真不是普通的暴躁,連喝個藥都會礙了他的眼。
「喂、喂,你故意的!」禹逍臉一沉。「說你慢,你倒反而乾脆停了下來?」
「總得讓我喘口氣吧……」她小小聲地抗議著。他怎麼比她家的周嬸還嘮叨!
煩!禹逍翻了個白眼。「反正你趕快把藥喝完就是了。」他一躍起身,拂了拂沾染上身的草葉。「喝完到外面來。」
夕顏一怔。「做什麼?」她不禁疑惑問道。
「出來就知道。」禹逍撇了撤唇,沒回答。「喝快點,別讓我又進來趕人!」臨去前,他不忘再次叮嚀,這才走出了木屋。
※ ※ ※
她怎麼也沒想到,喝完藥等著她的居然是砍柴!
看著那插在木頭基座上的斧頭,夕顏不禁一怔。大家閨秀的她只在書上看過以簡單墨線勾勒出來的樣子,她不知道,真正的斧頭竟是如此沉重!斧頭的把手因常年握而油亮亮的,厚重的斧身也磨得發亮,光只是看,她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喏,把這些柴劈完。」禹逍正好抱著一堆柴從屋後走來,隨手一扔,木柴落地發出悶悶的撞擊聲。
劈完!夕顏更是一臉驚愕,下意識地倒退一步。她連斧頭都不知拿不拿得動,要怎麼把這些柴劈完?
「快點、快點!我等著你的柴煎藥呢!」見她發怔,高逍不耐地催促,單手拔起斧頭,手腕劃了個圓,將斧柄遞了給她。「快點!」
夕顏面有難色,卻是不敢反抗,怯生生地伸出手,握住了斧,心裡還想著該怎麼辦時,突然一股沉重的力量往下拉,斧頭把持不住地脫了手,那強勁的力道重重地撞上她的腕骨。
「好痛……」痛呼脫口而出,夕顏握著手腕傷處,咬著下唇,蒼白的臉上滿是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