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客氣了,你們快走吧!」禹逍咬牙,對谷允臣的多此一舉感到不悅。該死!她又快哭了。
「你就真的這麼迫不及待地要我走嗎?」夕顏心一痛,抬頭看他,好不容易忍住的淚落了下來。
「我是怕晚了你們無法趕在天黑之前抵達山腳。」禹逍別過頭,不敢看她哭泣的表情。可惡,金叔他們開始留意這裡了。
發生了這些事,他真的還那麼堅持己見嗎?她真要什麼也不做地就離開這裡嗎?看著他的側臉,夕顏的心陷入了強烈掙扎。不!要是她真這麼離開,她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我……我不要走!」她激動地拉著他的衣角,眼淚奔流而下。「我不要離開你!」
「別說傻話了!」禹逍怒道,依然不敢正視她。「金叔!打開柵欄,出發了!」他放聲大吼,對那些看傻眼的人下令。
不只旁人,就連朝霧也愣住了。她……在眾人面前做出這麼強烈表白的她……是自己所熟悉的夕顏嗎?
「你別躲著我,你看著我!」夕顏緊緊攀上他的手,不讓他問躲。「我已剖白自己到了這種地步,為何你不看我?為何你還要拒絕我?」
因為,他不希望她在這荒山野嶺上吃苦。禹逍仰首深吸口氣,眼裡是強抑情緒後的冷然。他緩緩回頭,看向她。「因為我希望留在這裡陪我的人,不是你。」
夕顏一值,神色在瞬間變得蒼白。不是她……不是她……
「是嗎……我懂了……」她鬆開了手,緩緩地走向柵。不是她……
「夕顏!」朝霧連忙追上,拉住夕顏的手,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嚇著了她。
他沒料到事到臨頭,禹逍還是如此固執。谷允臣神色沉凝,攬住朝霧的肩。「先離開再說。」再待下去,只是讓夕顏更加難過而已。「告辭了。」他朝禹逍一拱手,帶著她倆走出了柵欄之外。
帶路的金叔等人雖然覺得不妥,但見禹逍都沒說話,也只好跟了出去。
「阿逍,你太無情了!」見他們離去,韓玉淨忍不住衝到禹逍面前大吼。
若是無情,他就會自私地將她留下。難得地,禹逍並沒有反駁,只是陰沉著臉,看著已經放下的柵欄。
從今以後,她和他再也沒有瓜葛了。他眼中一黯,咬牙轉身,拄著杖一拐一拐地往屋內走去。
※ ※ ※
一路上,坐在馬車裡,看著景色從初冬轉為秋季,夕顏知道,他們離祁山愈來愈遠了。
那時十萬火急的速度只費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就到了祁山,如今在朝霧她刻意放慢的情況下,三天過去,他們還只來到京城近郊的一座小鎮。
她知道,她的不吃不喝讓朝霧掛慮,她的不言不語也讓朝霧費盡了心思,可她真的不想動,在下了祁山的同時,她的生命也被盡皆抽離,只餘下一個空殼,一個失了魂魄的空殼。
「夕顏。」朝霧輕喚。「今晚在這客棧過一夜,明天就可以回到家了。」
夕顏一怔,才發現她坐在榻上,四周是簡單的廂房擺設。原來在恍惚間,他們投宿了客棧。
「別這樣,我看了心裡好難過。」看到她神色木然的樣子,朝霧臉上滿是擔心。「如果當初擄走的人是我,現在也不會這樣了。」
若她沒被擄走,她也不會得到自己曾活過的感受,只是,給予她的人又將感受剝奪。夕顏輕輕搖頭,還是什麼也不想說。
朝霧歎了口氣,這些天的經驗讓她知道多說只是枉然。「你好好歇息吧!」她低道,開門走出了房間。
耳畔傳來房門關合的聲音,卻遠得像是千里之外,夕顏怔怔地坐在榻上,視線懸宕在空中,不知過了多久,彷彿聽到敲門的聲音。
不可能會是他……她緩緩地閉上眼,完全不想開門。
「我想你應該不會應門,雖然有點越矩,我還是自己開門進來。」谷允臣走到她面前,拉了把椅子坐下。
夕顏睜開眼,基於對他的尊重,她勉強自己稍微斂回了神智。
「這東西,我想還是應該交給你。」谷允臣將手中物品遞到她面前。
這是他給她的背心。直至此時夕顏才發現,原該在她身上的背心,不知何時已被換成溫暖的短氅。柔軟的獸皮捧在手上,她蹙起了眉,眼中滿是疑惑。
「朝霧幫你換下的,她原本想把它丟掉,但是我覺得這件背心可能有些意義,把它留了下來。」谷允臣解釋,他停了會兒,而後看著她。「這是他給你的吧!」
她以為,她的淚已經流乾了,沒想到那句勾起回憶的問句,仍讓她忍不住染紅了眼眶。她怎麼連背心離身了都不自覺?她曾經連生人都捨不得穿的……在祁山的每個畫面都是那般鮮明,彷彿歷歷在目,夕顏擁緊了背心,眼淚崩潰決堤。
看到她的模樣,谷允臣知道她是回不了京城,就算人帶回了,她的心、她的魂,依然留在那兒。就算之後朝霧會怪他也無所謂了,她是個好姑娘,也是他所摯愛的人唯一的妹妹,他不能眼見她陷入自我折磨而不伸出援手。
「有很多事,必須靠自己爭取。」突然,他緩緩開口。「只是一味地後悔心傷,並無任何助益。」
「可……」夕顏搖頭,哽咽開口。「我爭取過了……」還被狠狠拒絕了……
「你的堅持,只是如此嗎?」谷允臣頗富深意一笑。「你是因為自尊受損而放棄,還是真的心死放棄?他在你心裡的份量,只是如此嗎?」
夕顏一怔,心頭突然澄明瞭起來,這短短的兩句話點醒了她。曾經在他傷重時想過要以死相許的情感,她卻這麼輕易地將之放棄了?
那豁然開朗的表情,讓谷允臣愉悅地揚起了唇角。「因什麼理由被拒絕,就用什麼樣的表現去證實自己。」他站起身,拂順下擺的縐褶。「我該走了,你好好想想吧。」他一頷首,步出了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