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僕傭開始忙碌的活絡聲隱隱傳入了新房,聽進了單遠憐的耳裡。
天亮了嗎?單遠憐看向窗外泛著淡白的顏色,卻依然維持原姿勢。整個晚上她就這麼坐著,完全沒有合眼,一面等待他去而復返的可能,一面想了許多事。
她的反應可能做得過火了吧?才會引得他如此勃然大怒。單遠憐撫額,深深地歎了口氣。要是他回應得再傷人些,她就不會感到歉疚了,偏偏他什麼也沒做,就這麼奪門而去,害得一向吃軟不吃硬的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卑劣。
又愣了半晌,她才起身徐徐走至櫃前,取出裡頭的壓箱新衣換上。
「叩、叩!」門外傳來輕響,打斷了它的出神。
應該是莫府的婢女吧!將衣帶繫緊,單遠憐起身往門口走去,一面想著該如何解釋新郎佶不在的狀況,然而門一拉開,寵立門外的高大身影讓她微微一愕什麼理由都不用想了,失蹤一夜的新郎官已自動倦鳥歸巢她立刻回神往旁挪開,讓出通道。
莫群紹沒有說話,一進房就直接翻找漱洗用具,然後對著鏡怡,拿起一把短匕貼頰利超初生的胡胡。
單遠憐關上房門,隨後走進,走到窗旁的椅上落坐。她潤了潤唇,而後開口:「你昨晚上哪兒了?」
「該死!」回應她的是一句低咒,沒料到她會突然開口的莫群紹一不小心刮出了一道口子。
這不是個好的開始。單遠憐無聲輕歎。「要緊嗎?」
莫群紹轉身著她,雙唇抿成不悅的一直線,眼中的血絲是一夜無眠的成果。「如果你見過有人刮鬍子刮到死人的話,那我就要緊。」這種虛假的關懷比漠不關心還差!他沒好氣地回答。
「那應該足沒什麼大礙了。」單遠憐點頭,對他的火爆言辭置右罔聞。
莫群紹拿起一旁的布巾抹著下巴,瞪著她著不出喜怒哀樂的臉龐,把所有的不悅化為力量,使勁將手上布巾甩回水盆,然後住門口走去。「走了。」他特地回房可不是為了和她吵架的。
「去哪裡?」他突發的話讓她微微一愕。
「陳夫人沒說嗎?今早該向娘奉茶。」莫群紹停下腳步,回頭著她。「不然你以為我回房做什麼?」
她怎麼連這件事都忘了?「等我一下。」單遠憐連忙跑到鏡怡前梳理長髮,可當她著到鏡中反射出他斜倚門板而立的身影時,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他大可放她獨自面對尊長,若是婆婆知曉他夜不歸房的事實,也定會怪她的不是。而他,非但沒有藉此報復她的惡劣舉止,反而還忍下怒氣回房陪她去向婆婆奉茶;他這個舉動算是體貼,還是為了顧全自己的顏面?
「你還在拖什麼時間?」莫群紹檸眉,沒好氣地問道。
單遠憐一驚,才發覺在出神間,她手上的動作已完全停頓下來,而她卻怔怔地兀自不曾察覺。一抬頭,毫無防備地和他如炬的目光在鏡中交會,囂地,一種不曾有過的思緒竄過,心跳突然狂鼓,雙頰一片灼熱。
她是怎麼了?單遠憐對自己這個怪異的反應感到無所適從,急忙藉著棺髻的動作低下頭,逃避和他的對視。「快好了。」她低道。
莫群紹不耐地濘眉,沉默地等著,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道:「我昨晚在西廂的客房裡,以後我都在那裡過夜,你可以不用再拿那種死板的表情對我。」他停了下,而後續道:「娶你不是為了要你用這種方式來償還的。我先到房外等你。」
語畢,他不等地的回應就推門走出房間。
頭髮縮盤到一半的手頓住,她一抬頭,對上鏡中正好關上的房門。聽到這個解放的宣告,她以為自己應該是欣悅放心的,然而纏繞的思緒卻沒那麼單純,反而是百味雜陳。
她沒有開口喚他,只是輕歎口氣,然後又繼續把盤髻的動作完成。
至少,他這個宣告讓他少了件擔慮的大事,至於要如何補償……再說吧,反正他不也說了不要她用圓房這種方式來償還,不是嗎?
單遠憐對著鏡子揚了個平素對外的樣板微笑,.然後轉身推門而出。
莫群紹和單遠憐兩人一路無語到了大廳外,他率先走進,然而坐在上座的人影卻讓他腿起了眼。
「這麼趕著來奉茶做什麼?昨一春宵,小倆口該多纏綿些時間的嘛!」無視於對力的難著神色,司敬之嘖聲搖頭,不以為然地對他說道。
「你怎麼會在這兒?」莫群紹看著這名不速之客。應該在早朝面對聖上的司敬之,此時居然在他家大廳出現?
「唉!找頭痛、腰痛、頭髮痛全身上下無一安適,以這樣的身體上朝豈不是要了我這一條小命?」司敬之不斷哀聲歎氣,依然帶笑的臉卻完全看不出身體不適的樣子。「方纔就派人去替我請了病假。」
「要是被皇上知道你裝病一事,當心吃不完兜著走。」莫群絕不惑認同地濘眉,從沒見過有人偷懶偷得如此理直氣壯,竟連頭髮痛這種借口也說得出?
「得啦,我這個小小的禮部侍郎怎麼可能引得起注意?說不定聖上還不曉得有我這號人物存在,而且就算天塌下來,也還有禮部尚書頂著哪!」司敬之嗤哼完全不以為意。他一早蹺班跑到莫府就是為了見見嫂子,好不容易等到人進了大廳,卻被莫群紹健碩的體格完全遮擋,啥也著不到。
他還不曉得他嗎?這傢伙為了想著他迎娶的對象,竟不惜裝病請假!莫群紹朝他瞪了一眼,迅速環掃大廳,劍眉微聚。「我娘呢?」
「莫伯母剛剛著到我多開心吶,說她等不及喝媳婦的茶,拉里拉雜地講了一堆要我轉告的事,然後就興高采烈地坐上馬車往洛陽去了。」司敬之心不在焉地說著,同時不斷探頭想著清楚被莫群紹遮擋在後的人到底長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