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祈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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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看到往來於岸上與船隻的夥計們,因不同的夥伴組合和出船時刻而顯得有點手忙腳亂,單遠憐擔慮地蹙起了眉。有些對景叔極為效忠的夥計,認為是她逼下了景叔當家的位置;本來就已相當敵視她,在得知這項新的改變後,忿恨的情緒更為高漲,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會不會影響到今日的出船?

  「少夫人別擔心,他們只是不習慣而已,幾天就好了。」正監督著夥計上貨的景叔發現她的異狀,開口安慰。

  單遠憐點頭,回以笑顏,然而沉積眼底的緊張卻是無法一笑釋去。

  不敢宣洩心緒的她表面雖看似極有把握,然而她的精神已因過於在乎成敗而瀕臨崩潰邊緣。她雖認定此法絕對可行,卻得不到夥計們的贊同,反對的意見頻傳,最後還是由景叔出面,才便不滿的聲響沉靜了下來,但抗議的情緒,還是在夥計的眼神中餘波蕩漾。他們服的是景叔,不是她呵!這樣的認知讓她感到好疲累,被排拒在外的無力感削弱了她的自信與勇氣。

  河港上的人聲嘈雜,全然傳不進她的耳,它的思緒全被擔慮填得幾乎到了滿溢的地步。她好怕,怕一個大產業會在她求好心切的決定下毀於一旦:這不是她家那個小小的布坊,這關係的是百來人的生活家計啊!一思及此,沉重的壓力就壓得她幾乎無法喘息。

  突然,堆放貨物的岸邊傳來了爭吵聲。

  「景叔,我過去看著。」單遠憐回神,朝景叔交代了聲,連忙朝爭吵來源走去,發現自家的夥計和別家船運行的夥計當眾吵了起來。若不是各自的夥伴拉著兩人,怕此時已大打出手。

  「少夫人來了!」有人喊道,人群中立即讓出一條通路。

  「怎麼回事?」單遠憐著向那名被人架著的自傢伙計,認出他正是反她反得最為激烈的老傅。

  面對她的問話,原本就氣憤不平的老博更是嗤鼻一哼,不屑地撇過頭去。反倒是另一名被拉開的他傢伙計開口了:「他越限啦!架貨竟架到我們的地盤,說他幾句他反而破口大罵,你們這家船運行到底懂不懂規矩啊?」

  「放你媽的屁!」老傅突然大吼,要不是眾人及時拉住,恐怕已衝上前去飽對方一頓老拳。「誰越限啦?那明明就是我們的位置!」

  「你們改時間了,現在是我們用那塊地,你們的位置在更過去的地方!連這都不清楚,憑什麼跟人家做生意?」不甘示弱,對方也破口大罵。

  做生意以和為貴,見老傅堅持不肯放軟姿態,單遠憐只得出面代為道歉。「真的很對不住,我是他們的當家,有什麼得罪的地方,由我代他向您賠罪,請……」

  「賠什麼罪!老子沒錯,不關你的事,用不著你來削我面子!」不等地說完,老傅已忍不住氣地罵道。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那人又要開罵,剛好對方的當家趕到,才一句「給我回去」就讓那人猛然地頓了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乖乖地走回自家的船隻。

  「夥計管教不嚴,真對不起,請您別見怪。」對方當家笑著賠了個罪,然後跟著離開,原來勸架的人也隨之回去。

  這樣叫管教不嚴,那她反被夥計辱罵的情況,不是無能到找不到形容詞的地步嗎?單遠憐壓下心頭的挫敗感,走到老傅面前低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都是你把出港的時間改得亂七八糟才會這樣!我就說嘛,女人家做不了事的|」氣忿難平的老傅把怨氣全部發洩在她身上,旁人聽了都紛紛攔阻他,卻引起他更大的反彈。「怕什麼?本來就是這樣啊!居然還妄想取代景叔的地位?告訴你,我老傅就第一個不服,耍女人管我?門兒都沒有!」

  「混帳老博!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隨後跟至的景叔正好總到他的謾罵,吐刻予以斥責。「快向少夫人賠罪!」

  「免談,這檔子窩囊事老子死都不幹!有這種少夫人做當家,算我老傅倒楣!

  「老傅用力碎了一口,氣憤地離開。

  「這死老傅!」景叔氣得搖頭,喃喃咒罵。

  被老傅這麼一鬧,所有的夥計全祚在原地,怕那過分的言辭惹怒了少夫人,一時間大家面面相覷,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了,大夥兒得趕快嘍!還有好些貨沒搬呢!再晚,怕遲了出港的時間。帆繩檢查了沒?可別到時纏死解不開帆。」突然,單遠憐輕快的呼喊伴隨著清脆的擊掌聲揚起,清楚傳入每個人耳裡。「大夥兒再加把勁,弄完就可以下工了!」

  像解咒令一下,原本僵立的夥計們回神,摸著頭、嘿嘿地乾笑幾聲,才各自回到工作崗位,沒多久就恢復到發生騷動發生前的努力模樣,但在與同伴擦肩交會而過時,還是會忍不住討論起少夫人那若無其事的笑容。

  「少夫人,老傅這人是個老粗,出口不知輕重,您別放在心上。」景叔走到單遠憐身旁,找著話安慰。

  「沒關係,我不介意。」單遠憐搖頭笑笑,朝一名沒注意後力的夥計喊了聲小心後,轉頭對景叔說道:「對了,景叔,我現在要去倉庫查看貨搬齊了沒有,分不開身,想麻煩您替我去跟那家同行賠個體,可以嗎?」

  「當然可以!」景叔欣悅地點頭。少夫人能完全釋懷他就放心了,賠禮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麼呢?「我馬上去。」

  目送景叔離開,單遠憐也邁步朝倉庫走去。

  沒有人發覺,那挺得硬直的背,走得自信的步伐,在進到倉庫裡幽暗無人的角落時,都隨著光線的遮掩而消失。

  心裡的痛讓她再無力撐持,單遠憐虛軟地滑坐地面,雙臂環膝,將臉埋在雙臂間。

  面對老博的謁罵,她完全找不到回應的力氣,即使站在日光下,她依然覺得全身冰冷。她以為她可以漠視一切感覺,把所有的事都做到盡善盡美,守護家人、守護這個船運行,可她忘了,她不是神啊!她會累、會怕、會心痛,她做不到那種超絕常人的地步!感覺到臉上有濕意,她怔愕地伸手輕觸臉頰,指尖感受到的濕濡讓她渾身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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