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莫群紹並不答話,只眉一擰、手一堆,將黏人的司敬之推了開,不讓他阻擋視線。鷹眸微微腿起,在燦日照耀間,他清楚看見了她一張清秀的臉龐,白皙的肌膚襯上細緻秀氣的五官,乍看之下,並無令人驚艷之處,但若細看,將會發覺那清雅的面容,隱含著幽然的動人氣質,帶著一種若有似無的淡淡光芒。莫群紹審視的目光轉為深邃。外表纖柔如她,這無畏無懼的氣勢到底從何而來?
「嘖、嘖、嘖!這單家布坊的姑娘可強的咧,看來錢員外這次可能討不了便宜。」鄰桌一名商賈打扮的長者搖頭,也是看著樓下的好戲看得目不轉睛。
「為什麼啊?錢員外的保鏢都站出來了,一個姑娘家怎能應忖得了這等陣仗?
「同桌的一名年輕人疑道,衡量出眼前情勢。
「是啊、是啊,老丈這麼說就有點奇怪啦!」原本只生了兩個人的座位突然插進了第三者的聲音,兩人怔愕地往這名不速之客看去,只見一名盈滿笑意的書生坐進了面窗的位置。
「來、來,喝點水酒,大夥兒好好聊聊。」無視兩人像活見鬼的神情,司敬之拿著帶過來的酒壺熱絡地為他倆斟酒。這邊有小道消息聽,又有好視野看,如果還要在那兒和莫群紹這大塊頭擠的話,那他司敬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老者和年輕人相對一視,雖然此人來得有點怪異,但看在有酒可喝的分上,也就不以為意。長者喝了口酒潤喉,才又說道:「這位公子就有所不知嘍!單姑娘的名聲在長安布界可算是無人不曉啊!她精明幹練、八面玲瓏,跟人議價,可以把一個經驗老道的當家殺得落花流水。您瞧,要是一般姑娘家見了這種粗猛兇惡的漢子,不嚇得花容失色才怪,而她卻還能冷靜地跟人據理力爭,若這情形不就明瞭了嗎?」
莫群紹雖然視線依然看著下方,心緒卻被老者的話給分了神去。原來外表柔弱的她還有如此能耐!
「那這位單姑娘成親了沒呀?」司敬之好奇問道。真不曉得什麼樣的男子同這麼特別的姑娘配成對?
「沒呀!這麼強悍的姑娘家誰敢娶啊?有些想娶回家幫夫的提親者卻又被她給打了回票,真不知這姑娘在想什麼,算算歲數也不小了呢!」長者搖頭歎道。
「這麼嗆?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司敬之聞言咋舌。
莫群紹因老者的回話開始沉吟。這麼強悍的姑娘家誰敢娶……這句話在心頭不住盤旋,不自覺地竟閃過一絲他從未曾有過的感覺,像是不捨!
他猛然一驚,被這個念頭震住。他是中了什麼邪?自己被逼婚都已應付不暇,哪還有餘裕去替一名連認識都談不上的女子煩惱婚嫁問題?
「哎呀!打人啦!」突然鄰桌年輕人一聲大喊,拉回莫群紹游離的思緒。
原來樓下經過一番唇槍舌戰後,錢員外被說得啞口無言,窘迫之下,下令叫身後保鏢動手。莫群紹反射性地往外看去,看到那名女子跌坐在地,手撫著臉頰,如雲的髮絲披瀉而下。
在髮絲飄動中,他的心思被條地攝走了神魂他清楚看到那雙方才生氣躍動的明眸,如今卻被恐懼染上淚霧,緊領的下唇蒼白顫抖。他的心陡然狠狠一震,急欲一躍而下的衝動湧上,然而在他還未動作之時,就見原本坐倒在地的她卻已起身。她纖細的身子站得挺直,傲然仰首,脆弱的表情已不復見,眼中帶著更加耀眼懾人的光芒,像有兩簇熾火熊烈燃燒,犀利地逼視對方。
雖然只是剎那,快得像足不曾發生,但那張佈滿無助的柔弱神情已牢牢烙在他的腦海裡。
她在害怕!在場眾人都只看到她武裝在外的堅強,以為她足以應付一切變故,而他卻看到了她來不及防備的瞬間在無畏的假象之下,任她再如何幹練圓滑,也只是個柔弱的年輕姑娘而已!
莫群紹臉色冷凝,悄然地走下樓去。
「事實說不過人,就來蠻力嗎?你們錢家布莊的生意原本就已經夠差了,若你為了貪這一點點微薄的佣金,而執意當街耍狠,使得善良的百姓更不敢踏入貴莊的話,悉聽尊便,反正到頭來吃虧的依然是你。不管如何,我絕不可能提高佣金。」
單遠憐冷厲地瞪視對方,一開口,才發覺挨打的左頰全麻了,還有一絲撕裂的痛楚在唇色泛開,舌尖隱約嘗到了血味。
手不由自主地抖著,她只能強迫自己握緊,藏在衣袖之下,連同她的畏懼一併壓抑,不敢讓人發現,忍著暈眩,用殘存的意志力逼使自己站得挺直,直視對方的眼神裡只有勇氣、沒有退卻。
此言一出,四周的群眾頓時議論紛紛,不安的聲浪佔了大半,原本圍住布莊門口的半圓不住往外擴散,拉出一片空曠,希望離這間惡狠之莊越遠越好。
錢員外見狀啞然,放眼望去,接觸到的是一雙雙鄙夷恐懼的眼,明白單遠憐所屬實,心頭怒火更盛。反正情況再壞也不過如此,乾脆一不做工不休。他肥短的一揮,猙獰喊迫:「給我打呀!一保鏢得令,摩拳擦掌地預備再上。
這次她若落荒而逃,以後其他的商家都將會如法炮製,她絕不能屈服!單遠憐瞪著來人,看著保鏢獰著邪笑接近,然而,孤立無援的她只能咬緊牙,將拳握得更緊,強忍著不讓強悍的外表崩潰。
兩名保鏢各由她左右接近,高舉手臂,用力揮下,就在那如碗缽大的拳幾近碰上她的一剎那,突然「嗤、嗤」兩聲,不知名的細物破空飛來,撞上他們伸長的臂膀,兩個來勢洶洶的粗壯漢子霎時捧著手、俯彎了身子,發出淒厲的哀嚎。
這突然的變故讓眾人膛目結舌,四周瞬間靜默。
「這只是警告,要是再敢碰她,我會讓你們廢了手臂。」在一片靜寂中,莫群紹出現在單遠憐身後,冷銳的日光一掃,犀銳冷猛的霸氣渾然散發,像一尊威武的戰神般脾倪眾人,那無形的懾人霸氣讓兩名為虎作倀的保鏢連呼痛聲都停了,縮頭縮腦地退至一旁,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