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早年喪失,莫老夫人獨自撐起先夫遺下的鏢局和扶養幼兒的職責,經過江湖歷練的她帶著一股豪氣,雖已年近六旬,依然健壯如昔。
莫群紹在心裡暗咒了聲,臉色冷板地走近。
「這些姑娘家可都是上上之選啊!您瞧,這袁尚書的閨女多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樣樣專精:還有這吳刺史的千金可是人得廚房、出得廳堂,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內助;再看看這個郭侍郎的……」一看他靠近,陳夫人立刻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將每個閨女都說得完美無缺。
這一幅幅媲美天仙的精巧晝相裡,到底添進了多少虛假?莫群紹嘲諷地無聲嗤哼,那些畫根本不曾看人眼中。
「不知莫公子比較中意哪一個?」好不容易終於介紹了大略,陳夫人立刻迎上笑臉問道。
「她們都過於才德兼備,我配不上。我還有事,先告退了。」莫群紹一斂衣擺,轉身就想離去,卻被莫夫人厲聲喝住。
「還有什麼事會比你的終身大事重要?給我過來!」莫老夫人用力往案上一拍,把在旁的陳夫人嚇了一跳。
莫群紹停下腳步,回身看向莫老夫人,精銳的眼眸被炙燒的怒焰燃得晶亮。「難道我的一生除了娶妻之外,就沒有別的價值了嗎?您這麼逼我,不過只是為了給個傳承的交代,有沒有經過我的挑選有啥分別?」稍早在市街發生的事件已讓他的情緒瀕臨潰堤邊緣,再加上逼婚的壓力,以往都能隱忍而下的不平,如今卻完全爆發。
翻臉又怎樣?旁人怕他,她這個為娘的可不吃這一套!個性火爆的莫老夫人再次用力拍案。「什麼叫沒有分別?要娶妻的人是你啊!若是不用經過你挑選的話,早在你進朝當官前為娘的就幫你決定了!」不考有三,無後為大,他已經二十五歲了都還沒成親,教她以後拿什麼臉去黃泉底下面對夫君?
「有什麼分別?」莫群紹冷哼,眼中怒火更盛,指著那堆名冊畫相。「您只是急著要我選出對象,選甲選乙對我而言還不都是一樣陌生?憑著媒人的口和這鬼東西就想代表一個人的一切?」
「這些鬼東西是你要娶的對象!」莫老夫人抱起那疊畫冊重重地放到他面前,用力過大,整堆畫冊滑落桌面,散了滿地。「我不管你的強詞奪理,你今天要是不在這裡選出一戶人家,我明日就托人在早朝向皇上提出賜婚的要求!」
該死的!先是在市集上好心反被當成驢肝肺,現下又被使出這道撒手銅,他今天是災星高照嗎?莫群紹下顎繃得死緊,看向同樣怒瞪他的莫老夫人,怒氣十足的母子倆僵持不下。
「莫老夫人,有話好說嘛!」見氣氛火爆,陳夫人急忙出來打圓場,邊撿拾畫冊邊勸道:「還有莫公子啊,你也太謙虛了,像你這麼一等一的人才,要算她們高攀了呢!」
「你說,到底要怎麼樣?要民女或是皇親國城,你自己選。」莫夫人雙手叉腰,下顎一抬,擺明了今日他要是不做出選擇,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今天真是他命中的大凶日!莫群紹咬牙,拳頭握得死緊,知道母親絕對說到做到。皇親國威?娶個嬌弱的傀儡娃娃然後被說成靠裙帶關係而平步青雲?那倒不如一刀砍了他遠比較乾脆!他低咒一聲,彎身忿忿地從散落的畫冊中隨手抽出一本,連著也沒著就遞給陳夫人。
「這樣您滿意了吧?」他朝莫老夫人怒吼,一拂衣袖,轉身走出大廳。
陳夫人怔愣原地,捧著那本畫冊半晌反應不過來。
「這渾小子選好對像啦!就是這個姑娘。」莫老夫人怒氣沖沖地坐回椅子,不耐地揮手。
「什麼?」陳夫人聞言更是驚愕得膛目結舌,愣了半晌,才恢復了語言的能力。「可是……莫少爺根本什麼都沒看是哪家姑娘,也沒問對方的人品……」
「夠啦!」莫老夫人揮手打斷她的話。「你帶來的對象都是些家世清白的姑娘對不對?」
陳夫人聞言立刻用力點頭。
「全都是些上上之選對不對?」莫老夫人又問。
「當然,由我推薦的閨女還用得著擔心嗎?」陳夫人拍拍胸脯驕傲說道。
「這不就得啦?還擔心個什麼勁兒!」莫老夫人翻眼,在江湖上行走過的她比起尋常婦人多了分豪氣,門第之見等陳腐思想對她根本不足掛齒,更何況,這個情況是她那個不孝兒子造成的,就算後果再壞也是得由他自己承擔。
「啊?」陳夫人微愣,向來聽聞莫夫人行事豪爽、頗具男子氣概,但她萬萬沒想到莫夫人居然會不拘小節到這種地步。
「就是決定這個姑娘。」莫夫人揮揮手,能逼兒子說出對像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如果對方答應,就這麼走了吧!」
「啊……是,那我立刻去辦了……」陳夫人調調地喚來小廝撿拾地上其餘的畫冊,將莫群紹選出的那本牢牢握在手中,身子一福,告辭離去。
走出聽門後,陳夫人不禁一邊嘀咕、一邊搖頭喃道:「堂堂的震遠大將軍,母子倆就這麼負氣地草率走了婚事,他們莫家的作法真是令人費解……」她順手翻看手中畫冊,才一打開,眼睛瞬間瞪得銅鈴般大——
怎麼會這樣?
☆ ☆ ☆ 城口的西巷裡有一戶人家的後門敞開著,門前停了一輛堆滿佈匹的馬車。
「單姑娘,這應該是最後一匹了吧?」一名中年男子將扛在肩上的布匹往車上一丟,揮揮身上的灰塵問道。
單遠憐上前清點布匹的數量,確定無誤,笑道:「沒錯,這些要載到王員外的布莊去,那就麻煩大叔了。」
「沒問題!」中年男子躍上馬車,韁繩一拉,馬車前進離去單遠憐目送馬車彎過街口後,走進後院,將門帶上,一回身,看到妹妹朝她跑來。「姊!」單遠憂邊跑邊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