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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頁

 

  閻聿迅速按下機關,走入了秘道,才剛剛跨進了密室,果見衣衫單薄的裴珞蜷曲在離入口最遠的牆角里,身子不住微微顫抖,一雙裸露在衣袍底下的玉足佈滿塵土,甚至還有細小的刮痕,隱隱沁出血絲。

  倉促逃離的她不僅未著鞋履,竟連外衣也沒有加,就這麼穿著一件擋御不了風寒的薄衣逃出了寢宮。這段路,她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閻聿濃眉緊蹙,黑湛的瞳眸中盈滿了對自己而燃升的憤怒,他緩緩走近將她輕柔抱起。

  裴珞沒有察覺他的到來,當閻聿伸手碰觸到她時,猶如驚弓之鳥般渾身一震,立刻用力將之揮開,原本就已緊貼牆角的身子更是不停往內靠去。

  「是我。」閻聿不敢使用強力,怕她更掙扎反而會傷到自己,只是輕輕地覆住她的手,心痛地發覺她的手竟一片冰冷,感受不到溫度。「你是為了想找我才到這裡的,不是嗎?」

  聞言裴珞停下了抗拒,緩緩抬頭。閻聿接觸到她一直隱藏的容顏時,心頭狠狠一悸──她原本就白皙無瑕的面容更形慘白,長至腰際的髮絲垂放,因奔跑而散亂,有幾絲貼在雙頰上,黑白分明的對比更襯出她的虛弱無助。

  一雙大眼空洞無神,深無止境的驚懼是眼裡唯一的生氣,盈眶的淚水不斷滾落,在臉上列出一道又一道的淚痕。她的蒼白冰冷,幾乎讓他以為她就要當場平空消失在他眼前。

  閻聿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環身抱起走到座椅旁。她以這樣的姿勢在這裡待了多久?

  滿懷恐懼地在這裡擔心受怕了多久?

  顫抖冰冷的手抓緊了閻聿的衣襟,恍惚的裴珞逐漸回神。「皇……皇上?」

  「別說話。」閻聿坐在椅上,將她安穩地置於大腿上,除下外袍將她緊緊裡住,掌探進單衣內貼著她的後背,徐緩地傳導內力到她體內,將溫度和生氣灌輸給她。

  「求……你……求你……別打掉胎兒……」虛弱的身子慢慢地恢復體力,裴珞斷續無力的語音不再那麼虛無縹緲。她到這兒,不但是為了逃避追尋,更是想祈求他的赦免。

  她扒緊他的雙臂,急迫說道:「你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我絕對不會說出去,但求求你,千萬別把胎兒打掉,讓我留下它……不要打掉……求求你……」

  腹中的胎兒,是她的骨肉,也是他給她唯一的所有啊!她知道他對她毫無留戀,她讓他厭惡到不想承認她的地步,但至少別將孩子奪走,別給了她一絲生存的希望,卻又將之毀滅……湧出的淚慔糊了雙眼,裴珞泣不成聲。

  「別求我!」閻聿閉上眼,沈痛低吼。「你為什麼不理直氣壯地斥責我?這個局面是我造成的,是我害你受苦,是我將你逼到了懸崖的邊緣,強迫你縱身往下跳,為什麼你還要求我?!」

  潸然而下的淚哽住了咽喉,裴珞只能拚命搖頭。她憑什麼去責問他?她只是一個入不了他眼的卑微女子啊!

  「難道你為了依順禮教,什麼都可以不顧?要是我不答應你的懇求,你要怎麼做?

  就讓太醫打掉胎兒,然後以私通的罪名被人送上刑場嗎?」閻聿將她的螓首攬靠在自己胸前,對她的逆來順受感到憤怒,卻又不捨。「為什麼不將事實說出來據理力爭?你真的想為了那該死的女誡送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嗎?」

  如果他不答應留下胎兒,她會怎麼做?裴珞發覺自己竟無法想出那樣的下場,她的心底,還存著一絲對他的冀望啊!儘管認為他對她毫無感情,但是她下意識地還是認為他不會冷血到連自己的骨肉都殺害。

  但他如果真這麼做了……裴珞聞言渾身一震,腦海中一片空白。她會恨他嗎?

  她會嗎?不──裴珞揪緊了心口。她不會恨他,她只會恨自己,恨無能的自己打動不了他的心……

  「自大婚以來,我將你冷落了那麼久你絲毫不怨,難道就連要撤去你的後位、另立新後,這樣你都沒有怨言嗎?你的心在哪裡?你的自我在哪裡?」閻聿攫住了她的肩,不許她再低頭不語。

  抬頭望向他,奪眶的淚眼將他的面容化為虛幻重影,讓她看不清,一如她永遠留不住他的寵幸。

  她怨,她不想,她不甘吶!她甚至想緊緊地抱住他,驕蠻地瞋說不許他另結新歡,滿腔的嫉妒已讓她顧不得什麼叫矜持,她只想捍衛住他的專一,獨佔他的寵愛。

  但,心頭的怯懦教她卻步,他根本對她毫無感覺,她這麼做只是自取其辱啊!

  裴珞咬緊了下唇,依然沒有勇氣將這些話說出口,深恐滿腔的情愫會換來難以承受的傷痛。

  「說啊!別再局限自己!」閻聿逼問。他要如何承受付出感情卻得不到響應的傷痛?

  他不要她的無怨依順,他要她的喜怒哀樂,要她因他而起的七情六慾啊!」

  每個人都覺得他陰沉難以捉摸,卻沒有人知道,一向柔弱帶笑的她才是最深不可測之人。她讓他毫無把握,讓他因為她的無情平靜而惶然不安,更甚而選擇了逃避,用傷害她來逃避自己的心。

  「我不要每次都希冀著那微渺的碰見機會。不要每次和你共享歡愉後就被你冷冷推開,不准留在身側。我只是希望有人和我共眠,以臂為忱,在清晨醒來時相伴的不再是空闊的絲褥。」裴珞握緊了拳哭喊,將沈埋了二十年的自我完全釋出。「我不要你納後宮,我不要任何女子取代我的地位;我要你的心、你的正視和你的愛憐啊……」禁錮自我的枷鎖層層碎裂,熱烈的情濤洶狂湧出,張熾地表達了她內心一直不敢承認的離經叛道。

  她的話,猶如昊日綻暖,融化了閻聿因毫無把握而冰凍心頭的冬雪。他將頭俯靠在她的頸窩處,乍臨的狂喜讓他激動得幾乎掉淚。對他而言已不再是個名稱,只懂得順從的她已經對他產生了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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