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做了什麼?他以為他經歷的人質生活,足以讓他將別人的尊嚴都踐踏在腳下嗎?他不想讓人同情,做出的卻是要他人給予同情包容的舉動。
看著眼前高度只到他腰帶上方的女孩,閻聿只覺那段歲月似乎已微不足道。他飽受折磨,她不也受盡了冷落之苦?他至少還曾經嘗過五年衱人拱捧在手心上的日子,她卻是從一出生就不曾受過關愛。
「你依然是公主,她依然是你的皇嫂。」閻聿俯身將她抱坐在圓几上,用衣袖輕輕拭去她額上的血漬,溫柔道。「今後,我會做好皇兄和夫君的職責,我保證。」
她不想做個愛哭愛鬧的小孩,因為那會惹人厭,可是,她卻說什麼也停不下一直跑出來的眼淚啊!閻舲純不住用袖子用力擦著眼眶,依然抽噎不斷。
「裴珞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閻聿輕撫她的頭頂,給予安慰。
這個安慰,給她,也給自己。
待得太醫取來原本收藏的絹帕,和仍在門前焦急踱步的周青彥兩人一對照之下,兩人面面柑覷的眼中都滿是驚恐惶然。那條絹帕,是假的,即使材質和繡工相仿,但上頭少了士靬的皇室徽章是不爭的事實。
他們真的全都誤會皇后了!周青彥臉色倏變,立即奪門而出,找來侍衛長詢問「找到皇后沒有?」
「敵稟周丞相,還沒找著。」侍衛長回答道,他甚至連宮中雜役都調來尋找,卻說什麼也找不到。「宮門的衛兵說除了一些大臣外,並沒有其它人進出,皇后應該還在宮裡面。」
「那為什麼找了這麼久還沒找到?一群飯桶!給我仔細找,就算把整個皇宮翻過來,也要將皇后找出來!」周青彥急怒交加,忍不住破口大罵,歷年來儒雅的文人形象完全毀於一旦。
「是。」侍衛長連忙退下,加入搜尋行列。
「周丞相,皇后本身底子就較虛,現在情緒又大為受創,如果不快點找到,我怕……」太醫走到周青彥身旁低道,兩手又開始緊張地互搓。
「我們怎麼料得到皇上會……」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這是辱君,急忙噤了口。
皇上明明表現出不接受皇后的模樣,誰知道卻已經寵幸過皇后了?周青彥眉頭糾結,心中同樣焦慮。「我也去找好了!」袖子一甩,周青彥決定稟奏皇上後加入尋找行列,終究這樁禍端都是他惹起的。
「我跟你一起去找。」太醫連忙附和,跟著他走進了房間。要是皇后有個三長兩短,他這個傳達錯誤消息的罪魁禍首是以死謝罪都難以彌補了。
一踏進內室,再見空無一人的景象又讓他們兩個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剛剛還在房裡的皇上到哪去了?他們一直站在門口,並沒有看到皇上離開啊!
「救我!」突然鏡台後傳來閻舲純的呼救聲,周青彥和太醫急忙繞到鏡台後方,看到閻舲純正掛在一扇敞開的窗欞上,兩腳懸空,上下不得。
兩人手忙腳亂地將閻舲純抱下,不約而同地急道:「皇上呢?」
「皇兄說他要去找皇嫂,就從這扇窗子飛出去了。」閻舲純指著窗外說道。皇兄要她在這裡等,說他一定會將皇嫂帶回來,隨及就像只長了翅膀的大鳥一樣飛出了窗外。
可她哪放心得下呢?跟到窗邊往前一撲就想跟進,沒想到手短腳短的她反而被困住,還得勞駕別人來救。
皇后可能就是從這扇窗戶離開的!太醫一個箭步逼近窗口,往外看去,庭園一角又是樹又是花的,就是沒半個人影。皇后上哪去、皇上叉土哪去找了?!皇后都還沒找到,現在就連皇上也失蹤了。
「走,我們快點去找!」周胄彥把太醫推開,長袍一撩,脫一跨,手腳笨拙地想要翻窗而出。
「周丞相,你在做什麼?皇后和皇上是為了要避人耳目才走這裡,你又沒這個必要,何必放著光明正大的大門不走而走這兒?」太醫見狀急忙制止,上前將他扶下。
「瞧,我都給急糊塗了!」周青彥一臉尷尬,連忙下了窗,往門口奔去,太醫亦隨後追上,兩人柑繼出了房間。
「怎麼人全都光走了?」閻舲純看了看靜悄的四周自言自語。
她走到圓几旁坐下,手支在下顎。方纔她告訴皇兄說皇嫂是因為聽到他要納嬪妃才昏倒時,皇兄臉上的自責神情連她都看得清楚萬分,這不是證明了皇兄很重視皇嫂的嗎?
皇兄變得和過去不一樣了,終於承認她是他的皇妹,還說會盡到做皇兄的責任,也答應說要好好對待皇嫂。但讓她擔憂的是,皇嫂現在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她根本沒有辦法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皇嫂啊!
而且太醫不是說皇嫂有了身孕嗎?加上皇嫂最近又常常昏倒,如果皇嫂跑到一半昏倒在一個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的話,那可就糟糕透頂了。
「呀!不行!」閻舲純驚呼一聲,心急地跳下椅子,想去幫忙加入找尋的行列,但腦海突然浮現閻聿臨走前對她交代的話,又猛然停下腳步。
皇兄要她在這裡等的,誽他一定會把皇嫂帶回來。閻舲純心中不住掙扎還是乖乖坐回了椅子上頭。既然她剛剛一開始就沒有追上,那還是在這裡等好了。皇兄不會騙她的,他自己不是也說了?君無戲言啊!
要是皇兄找到了皇嫂,回到這裡發現她沒有待在這裡等時,一怒之下又說不要她這個皇妹時,那可就糟了。搞不好還連帶拖累了皇嫂,那就更得不償失了。
越想越覺得離開是件完全做不得的事,閻舲純難得按下好動的性子,正襟危坐,一心一意地等著他們回來。
第十章
正當士軒皇宮中為了找尋皇后而人仰馬翻時,閻聿俊逸的身影迅捷地出連蔭的樹梢上掠過,輕輕落在那扇緊閉的宮門前。他伸手一推,走進了內室。
即使宮裡幾乎是寸土翻盡,這個被列為禁地的廂房,依然是沒有人來尋,也或者他們根本就不認為裴珞會來到這裡。但他心裡卻有股聲音在吶喊,直覺地告訴他裴珞一定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