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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兒知道。」裴珞低低地開口。這狀況她如何不知?每日看著家中存銀只出不進,那種內心焦灼卻無計可施的感覺常使她夜不成眠。

  「剛剛我到你舅舅家去,他才剛下完早朝回來。他說,有個方法,可以幫咱們家度過這個困境,如此一來,咱們就有錢買珍貴的藥材,可以將你爹的痛完全治好,而我們也可以幫住兒聘請更優秀的名師,教導他詩書禮樂等知識。」她的長兄是郎中官員,今天前去原想請他上朝時,將裴子硯的狀況呈報朝廷,沒想到,兄長卻告訴她另一個消息……「與其做出讓子硯大怒的舉動,倒不如提出受封的請求,讓珞兒和親到士軒國去,既可改善目前的困境,又符合裴子硯愛國護主的意念。」

  乍聞兄長此言,讓她這個婦道人家嚇白了臉。她怎麼做得出這種賣女求榮的事引見她堅決反對,兄長又日逐番勸說。

  「珞兒為了這個家耽誤了婚期,如今,她已經都二十歲了,難不成要她就這麼一直守下去?就算士軒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國,但嫁過去好歹也是個皇后,要求豐衣足食的好日子還怕沒有嗎?總比讓珞兒留在這裡跟著你們一同受苦好啊!」

  聽到兄長這麼說,使她原本的堅持也軟化了。珞兒的美是眾所皆知的,當年公侯子爵上門來求親的不計其數,卻都被珞兒給一一婉拒。都是這個家累得珞兒如此,讓珞兒不忍放心出嫁。

  看著女兒絕美的容顏,裴夫人搖了搖頭。即使身著素淨的布衣也掩不住那曼妙的身段,氣質清靈優雅;略兒的美不該被隱沒在此,或許,登上他國後位對珞兒而言,該是一個最好的出珞。

  「什麼方法?」看到娘親吞吞吐吐的模樣,裴珞心中也有了個底。若不是關鍵在她,娘親也不會如此支吾其辭,難以敞齒。有了這樣的認知,她心裡反而平靜。

  「士軒國要求娶夌嵐的公主,這件事你應該多少有所耳聞!」裴夫人絞緊了手中繡帕,才起了個頭,就已紅了眼圈,怎麼也說不下去。要女兒犧牲自己,這樣的話教她怎麼說得出口?

  「如果這個方法行得通,女兒沒有意見。」不忍再見娘親為難,裴珞沒讓娘親將話說完,立刻微點首。

  這件事夌嵐國上下百姓皆知,不消說全,裴珞就已明瞭娘親的打算。為了爹爹的痛,為了小弟的未來,它的心裡沒有苦、沒有怨,只有順從的認命。

  「珞兒……」女兒如此聰慧善解,反而更令裴夫人感到心酸。她緊緊握住了裴珞的手,不斷滑落的淚已讓她泣不成聲。

  「您請舅舅去稟報皇上吧,這件事別讓爹知道,我怕他反對。」原該落淚的她反而帶著平靜的笑,裴珞拍拍娘親的手,給予安慰。

  突然轎身一個大震動,將沈澗於回想中的裴珞震回現實,轎外隨即傳來惶恐的道歉聲。「方纔一名轎夫不小心跌倒,驚擾了公主,還請公主見諒。」整個隊伍因此停住。

  這突來的稱呼讓他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征了一會兒,才憶起自己已受封為夌嵐國公主,這公主的名諱,是衝著她叫的。「公主」好刺耳的字眼,像在提醒她只是個乘機踏上雲端的平民公主。

  「沒關係,我不要緊。」裴珞靠近轎簾輕聲說道,停下的隊伍才又開始緩緩移動。

  裴珞重又坐定,聽著轎外的樂聲,突然覺得這場婚禮對她而言,一點真實感也沒有,她彷彿一個局外人,靜靜地看著這場鬧劇上演。

  婚事有禮部準備著,她根本毋需多花心思,只專心一致地珍惜這短暫在雙親身旁的時間,一直到昨日,她都還是如同往常一樣,侍奉爹爹湯藥,半點也看不出即將離開夌嵐的模樣。這一去,怕永生永世都回不了夌嵐了。

  此時,娘親大概已經將這件事向爹和盤托出了吧!正直的爹不知要如何地大發雷霆了。裴珞無奈地經笑。這樣也好,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就能強迫爹接受這個事實,爹苦得也夠久了。

  表妹曾來看過她,為了自己父親所提的建議怒罵不休。「我爹真是過分,居然極力鼓吹姑姑賣女求榮!」

  「別這麼說,舅舅跟我娘親都是為了我好。」看著表妹打抱不平的氣憤模樣,她微笑安撫。

  「士軒國耶!那種夌嵐隨便派出一隊兵馬就可以將他們全部殲滅的小國,你真能心甘情願地嫁到那裡去?嫁給一個你從未聽聞的丈夫:嫁到一個陌生的國度;沒親人、沒有朋友,軌這麼孤獨地待在那兒,你真的沒有絲毫怨言?」看到她這麼無動於衷的模樣,性急的表妹那時還忍不住插腰大吼。

  她真的沒有絲毫怨言嗎?裴珞看著置於膝上的手,禮服的喜紅將白嫩的雙手襯映得更加剔透。

  自幼熟習的禮教在她心裡已根深柢固,為了父親、為了家,她可以將自我完全拋棄,即使是一抹掙扎在心版冒芽,讓她在夢迴人靜時依然輾轉難眠的恐懼,對那陌生國度、絲毫無知的人文習俗所感到的不安,都可以視而不見。

  她怕,她也不願,卻無珞可選。她只能說服自己,對這未知的命運不去細想,如此才有辦法堅強淡然地面對。一種異樣的感覺滑過臉龐,裴珞伸手去觸,卻發覺指尖所觸及的部分是濕濡一片,不知何時,淚已滑落了整片腮際。

  即使是娘在花轎出宮門前泣不成聲的叮嚀,她都還能平靜視之,甚至笑著給予安慰,她以為她可以說服自己不哭的,卻在離家國越行越遠間,淚水忍不住決堤。

  只有在這獨處的空間,她才得以釋放真我的情緒,將自己苦澀的心化為淚水滾落;只要一踏上士軒國土,她就再也沒有落淚的自由了。裴珞將繡帕舉至唇邊用力咬著,任自己無聲她哭泣,放肆這最後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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