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悠揚聲中,沒人發現那隱忍的輟泣聲,送親的隊伍依然浩浩蕩蕩地朝著士軒國前進…
第二章
一陣雜沓的快步聲自迴廊那端的拱門處傳來,站在後花園涼亭中的周肯彥正晃首低吟,卻因這陣腳步聲而皺起了眉頭。
方纔探子回報說夌嵐的送親隊伍已到達距城門約五里遠的驛站,他原想趁這段期間趕緊將大親的儀式再複習一遍,免得擔任司儀的他喊錯了禮名。沒想到,挑上了這個空無一人的後花園,居然還有程咬金殺出,還選在他腦中大禮依序轉得正順利時。
被這麼一打岔,一時間,怎麼地想不起接下來所要進行的儀式是什麼。
這徵兆不吉利啊,希望待會兒的大婚儀式能順利進行才好。周青彥看著那兩個跑得氣喘叮叮的新太監由遠而近,那溫文爾雅的長者面容微微皺起了眉。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不是所有人都到正宮候著了嗎?」即使是處於不悅狀態,文人出身的周青彥語氣依然是不塭不火。
「奴才……奴才找不著皇上啊!」其中一名小太監急嚷著,短促的喘息中已略帶哭音。也難怪他如此慌張,遂親隊伍據說都已來到城門口了,直至此時才發現找不到皇上的人影,這教他們如何是好?
「找不到皇上?」周青彥詫異地重複,好半晌才將這個意外的訊息會意。「負責替皇上穿上禮服的禮部呢?怎麼到了這時候才在說找不到皇上?」這個節骨眼上他已顧不得什麼文質彬彬,急促質問。
這消息傳回夌嵐,將引起怎樣的後果啊!一思及此,同青彥不禁冷汗透背。提出和親要求的是士軒,讓夌嵐尊嚴掃地的也是士軒,要是沒在送親隊伍抵達前將皇上找回,別說和親不成了,怕當場士軒國就讓夌嵐夷為平地。
「禮部說他一直想為皇上穿上婚服的,可是皇上一見了他就叫他退下!他又不敢抗旨,直到剛剛見最後關頭了,才硬著頭皮到御書房去找皇上,誰知道,皇上已經不在那兒了,連什麼時候離去的都沒人知道。奴才們找遍了整座皇宮都找不著,不得已才來找周丞相您的。」另一個小太監著急辯解,不是禮部和他們這群奴才不盡責,皇上不准他們動手,他們哪有天大的膽子敢違旨呢?
「皇宮裡找不到?」周青彥喃道,突然靈光一動。皇上一定在那兒!他一撩衣袍下擺,迅速往出口處奔去。
這突來的舉動讓兩名小太監面面相覷,呆了片刻後立即追上,卻被厲聲喝止。
「你們別來,去皇宮前門候著,老夫會將皇上找出來的。」周青彥足下腳步末歇,聲音還未散落,那抹文服身影就已消失在迴廊的盡頭。
「是。」小太監倆慌亂應答,依令往來的方向離去。
其中一名小太監停下了腳步,往丞相消失的方向看去。夌嵐公主還沒踏入士軒就已亂成這樣了,待會兒的婚禮會是怎麼樣的局面啊?搖了搖頭,再次邁步追上距離已遠的同伴。「等等我啊!」
「皇上、皇上……您在這裡嗎?」周青彥敲著門,連喊了幾聲,卻一直沒有響應,令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間位於宮中最偏遠的廂房,是當年皇上還未送到獨先國時所居住的地方。先皇因為極其思兒,下令將這間廂房維持原狀,不准他人踏入,執意等太子回來,由太子自己改變。因先皇下令不准人動這間房間,連清掃也不准,因此這裡全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先皇卻每次到這裡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看到那些不曾更動過的擺置,軌忍不住涕涸縱橫,怨自己的無能。
皇上回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將皇上帶到這裡,因為這是先皇臨終前的交代。
看著這間年幼所住的廂房,皇上俊冷的臉上面無表情,但他知道,這間廂房已勾起皇上心情的波瀾!不過,是對將他送往獨先國而生的怨對,或是對幼年時甜蜜的回憶?
這就無從得知了。之後,常在此處流連的人換成是皇上。
如果找遍了宮中都找不到皇上的話,八成在這間禁止進入的廂房中。「皇上、皇上……請恕微臣失禮了。」周青彥又喊了幾聲,不得已只好告罪,將房門推開。
房內的昏暗一時間讓人無法適應,同肯彥微眺著眼,努力搜尋房內的一景一吻,卻頹然發覺,裡面根本沒有人在。「不在這兒會往哪兒……」周青彥喃道,一轉身,門口突然出現的人影讓他嚇了一大跳。「皇、皇……上!」
身著月牙長袍的閻聿站在門口,背光的位置在他身上撤下一圈光暈,挺拔的身軀,在光線的折射下,宛如一尊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像,找不出任何缺陷之處。黑暗將他的面容完全淹沒,只有一雙冷魄驚傲的眼無聲地射出懾人的冷芒,在墨黑中躍動。
周青彥被那冷測的眼芒震住,唇形張台,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你好歹也是個堂堂丞相啊,怎麼能這麼一眼就嚇得魂飛魄散了?周肯彥不斷在心裡鼓勵自己,然而身體卻違反心志,視線牢牢地被那封冰睜鎖住,完全無法移開。
「什麼事?」閻聿足下無息地走入房中,冷聲問道。
雖然房內昏暗,但反而容易讓人看清他的面容。濃墨的肩宣告著他的霸氣,黑湛的眸宛如千年冰封的深潭,讀不出任何訊息,卻讓與之對上的人都不禁隱隱打了個寒顫,非得逃出他的視線之外,那加諸在身上的無形壓力才得以釋除。
挺直的鼻樑和削薄的唇是皇室特有的俊美表徵,歷代君主都是俊俏的美男子,但到了閻聿身上,他本身森冷的氣質反將陰柔轉為剛強,即使他的容貌俊逸得令人歎為觀止,然而他身上所散發的危險氣勢,卻讓人完全無法忽視。
「夌嵐公主的送親隊伍已來到城門口了,皇上再不做準備的話,怕會誤了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