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喜婆又緊張地拾起紅綃在她身旁跳腳,裴珞隨著眾人的視線望夫,緊盯著閻聿離去的方向,連喜婆遮擋了都不自覺,依然專注地、像是看得見他身影似地凝望著。
空白光影的暈眩漫上眼簾,恍懈間她彷彿可以看到那抹月牙色的身影出現眼前,嬌柔的身子晃了晃,伴隨著喜婆的驚嚇,裴珞身子軟軟傾倒,艷紅的嫁衣與雪白的容包形成強烈的對比。
「公主暈倒了,快來人吶!」四周的人手忙腳亂地群擁而至,將裴珞倒下的地方圍成一個小圓圈,連一方空隙都不留。
周青彥急忙奔回,排開水洩不通的人群,扯開了喉嚨大喊。「讓讓啊,讓讓啊,快叫御醫!」
從此之後,他是我的天,我的依托,我的夫君──是沈入黑甜鄉前的唯一意識,裴珞在心中許下了承諾,對他,也對自己。在他捲起了她的紅綃時,他已成了她的天地。
嘈雜間沒人發覺,那羽睫輕覆的雪白容顏上,隱隱擒著一抹堅定。
第三章
「她醒了沒?讓我進去瞧瞧,讓開啊!」清脆的童音帶著強勢的霸道。
「不行吶,公主,皇后在婚禮上暈過去,需要靜養的。」壓低的宮女嗓音夾雜著婉轉與為難。
一陣喧鬧聲傳進了耳裡,原本輕閉著眼的裴珞,下意識地蹙起了眉,迷離的星眸眨了幾下,看著這陌生的擺設,神智還處於乍醒的紊亂,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裴瑤再度閉上了眼,想將紛雜的思緒釐清。
對了,她已經到了士軒,甚至拜過堂了。憶起下午那日讓眾人手足無措的婚禮,她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雙冰冷的眼眸,一雙屬於她夫君的眸子,深烙在她的心坎。
裴珞輕輕張開了眼,倏地一張粉嫩的童臉躍入眼簾!將她嚇得輕抽了口氣。
「這不是醒了嗎?還不讓我進來看她!」
一個身著宮裝的矯俏娃兒躍下了床榻,不悅地皺鼻。
「公主,皇后是被你吵醒的。」站在後方的少女無奈道,將小公主拉退數多。
「皇后,您覺得怎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另一名女少搖搖頭,掛起垂放的床幛,俯身將裴珞枎起,拿過一個背靠蟄在她的腰際。「婢女叫做雀喜,是女官派來服侍皇后您的。」
「我睡了多久?」一坐起身裴珞才發覺,房內點著燭火,天色已完全昏暗。
「三、四個時辰了。」雀喜應道,端過桌上的茶盞,雙手捧上。「太醫說您會昏倒是因為路途疲累的關係,多喝些參湯補補身子就沒事了。」
盛情難卻,即使不喜參湯的味道,裴珞還是接過啜欽了幾口。
「你就是那個夌嵐國派來的護身符啊!」小公主掙脫了少女的手,鑽到榻前跪坐,手支在榻上撐著下頷,睜著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瞧她,一臉好奇。
「公主!」少女驚喊,衝上前一把摀住小公主的嘴,不住地欠身賠罪。「皇后請息怒,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公主你居然咬我!」突然間聽到大喊一聲,少女捧著手又跳又嚷的。
「誰教你蒙著我的嘴?咬你,算便宜你了,依你這以下犯上的罪條,把你打入天牢都可以!你這可惡的丫頭片子,臭翠玉!」小公主插著腰,忿忿不平地威嚇著,但是那稚嫩的嗓音將話裡的脅迫感降到了最低,根本沒人甩她。
「周丞相說過的,如果公主做錯事,奴婢是可以無視公主身份予以適當教導的,不然咱們找周丞相評評理去,看誰對、誰錯?」翠玉輕哼了聲,雙手環胸,一副有恃無恐。
「我又沒說錯,她明明就是護身符嘛!」小公主不服地大嚷,圓短的手指直指向裴珞。
「公主!」翠玉挫敗地驚嚷,想要故計重施時,一見小公主將嘴巴張得老大,原本伸出去的手立刻又收了回來。雖然小公主正值擙牙期,牙齒少了幾顆,可咬起人來還是挻痛的。翠玉心念一轉,順手拿起桌上碟子裡的小糕點,迅速塞進小公主嘴裡。
「你們在做什麼?公主年幼無知,連翠玉你也跟著沒大沒小了起來?皇后在看吶!」
見她倆越鬧越不像話,雀喜板起臉,低沉一喝,原本鬧得不可開交約兩人立即垂首斂目,乖乖地站在一旁。
「沒關係,我不介蒠。」裴珞溫柔笑笑,搖了搖頭。小公主那副小大人的模樣可愛得緊,她們主僕問的門嘴、鬥法也讓她看得興味盎然。
「我就說吧!」見無罪開襗,公主急忙將口中的糕點嚥下,喜孜孜地躍坐榻沿,穿著繡花鞋的小腳懸空,不住地晃啊晃的。「我是閻舲純,今年七歲。」
「打蛇隨棍上。」翠玉不悅地低聲嘀咕,端著茶盞走了出去。
雀喜偷偷瞄了閻舲純一垠,心裡暗自慶幸,還好公主沒聽見,否刵雜免又是一場唇槍舌劍。
「周丞相說女孩子不能拋頭露面,所以不讓我參加大婚。好可惜啊,聽說皇兄把全部的人都嚇傻了,刺激的很呢!」閻舲純嘟嘴,天真地說著。語音方落就聽到明顯的抽氣聲自身後傳來。「雀喜,你喉嚨不舒服啊?喘這麼大聲。」不滿說話被人打斷,閻舲純回頭嘀咕。
「皇后您別理她!」見小公主這麼欺善壓弱的,雀喜忍不住開口伸張正義。是他們士軒國辱人在先,沒派出使者請罪就已經很過分了,如今還任由一個七歲小女孩來興師問罪。「公主只是個小孩,什麼也不懂。」
「你走開啦,我要踉皇嫂閒話家常你別來插嘴。」閻舲純為之氣結,翻了翻白眼。
雀喜死命地搖頭,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她在場時,小公主都這麼口不擇言了,要是她退下還得了?
「雀喜,你就讓我跟公主聊聊吧!」裴珞點點頭,示意她退下。
「是。」連皇后都開口了,雀喜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房門。
「先踉你說啊,我可不想跟你有說有笑的,我是來下馬威的。」閻舲純表情瞬間一變,一張小臉仰得老高,老氣橫秋地悶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