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周丞相還沒找到皇上嗎?」方才跑去找周肯彥的其中一名小太監壓低了音量,對身旁的同伴說道。
「我也不知道啊,真希望皇上趕快出現,否則再等下去,夌嵐的使者就要起疑了。」
哪有婚禮在即還我不到新郎倌的?這擺明了讓新娘下不了台嘛~「給我閉嘴!要是再讓我發現你們亂嚼舌根,我就把你們的舌頭統統拉出來剪了。」冷不防地,敬事房總管的聲音在耳後響起,以只有他們兩個聽得到的音量下著恐嚇,兩個小太監立即襟若寒蟬。
喜婆在裴珞身旁來回行走,頻頻探頭看向堂外的天色,深恐誤了吉時。方才進了士軒宮中,聽到前來迎接的禮部官吏面有難色地說,他們皇上還沒準備好時,就算是她這見多識廣的老經驗也不禁失聲驚喊;要不是顧慮到轎中的公主,她早就衝著那個官吏開罵了。
她可從沒見過哪場皇室大婚有延遲的情形發生啊!不來城門迎接也就算了,居然連新娘都送到壇前站定了,新郎倌卻都還沒現身。喜婆不住地拿著手中紅帕拭汗,正想抓過一旁乾著急的禮部質問時,堂外忽地傳道:「皇上駕到。」一波接一波的音浪連綿不絕,由遠而近。
隨著眾人跪伏,一抹俊逸的月牙白身影飄然而入,跟隨後頭的是神色尷尬、手捧著婚服的隨從,隔了一會兒才狂奔而至約,目二向斯文爾雅的丞相周青彥,此時他身上的官服已佈滿塵埃,梳齊的官髻散亂。
閻旁若無人地走至裴珞身旁,對那穿戴鳳冠霞破的身影淡淡地掃了一眼,轉頭揚聲道:「大禮開始。」
「皇上,您還沒換上婚服啊!」周青彥扶著搖搖欲墜的官髻,急忙提醒。
「皇旨上只說完成大婚,並沒有規定要遵守繁文褥節。」閻聿冷笑,手一揮,沉聲道:「還不快開始?」
聞言,同青彥神色慘白。他們將皇上逼上了大堂,而皇上卻將怒氣完全還諸在無辜的公主身上,如果再僵持下去,只會議狀況更難堪、更加不可收拾。他連忙伸手阻下了還待發言的禮部,將官髻扶正,站上祭壇的平台,清了清喉嚨朗聲道:「奉天承運……」
才剛剛開口,立刻就被當場打斷。
「我說過省去那些繁文縟節,這樣還不夠清楚嗎?」閻聿唇畔噙笑,然而微瞇雙眸,已將心中灼然而生的怒氣昭然揭露。「直接拜堂。」
堂中人紛紛到抽一口冷氣,開始不安地交投接耳。這種違逆禮俗的事怎能見容?非僅服儀不整,就連基本的理法都廢了,這悖天而成的婚禮,會受到詛咒的……
「皇上!」周青彥惶恐低喊。皇上這麼做不就當著眾人的面前表明了對夌嵐的輕視嗎?對皇上那雙凜冽的眼,周青彥知道如果他不照做,皇上真的會當場拂袖而去,只好握緊了拳,強迫自己朗聲誦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紅綃的阻礙讓裴珞無法看見閻聿的面容,只有那幾句簡短有力的命令詞彙給了她最初的印象。這就是她的夫君嗎?一個威勢狂霸、不受世俗居限的傲佞男子?一隻大手突然攫握了她的手,沒有心理準備的裴珞本能地瑟縮了一下,但那牢牢的箝握讓她沒能掙脫。
低垂視線由紅綃的下方看去,他的掌指大而修長,如此輕易地就將她的纖手覆握……
突然裴珞心頭起了一陣輕顫,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感覺。心慌間,只能任由他帶領她對外叩拜天地,對祭壇叩拜先皇,對方似乎不耐她的遲緩,那雙大手乾脆扳過她的肩,催促她完成了夫妻交拜的禮式。
周青彥看得搖頭連連,在背後打了手勢,手持七彩羽扇的宮僕們得到指令,立刻走到兩人身後列隊,準備將兩人送入新房。
見一切準備妥當,同肯彥才深吸了口氣喊道:「禮成!送入……」末竟的宣辭,全讓閻聿突來的舉動給完全打散。
聽到禮成二字,閻聿立刻長袖一捲,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下將紅緗迅速拂落,繡有金龍銀鳳的紅緗漫揚半空,隨後輕緩飄落。
皇上居然當眾除去紅綃,將皇后的面容呈現在眾人之前?大堂上驚呼聲及抽氣聲此起彼落,一半是因閻聿的舉動引起,另一半是夌嵐公主奪人神目的美貌所發出的讚歎。
突見光明讓裴珞反射性地抬頭,忘了上轎前喜婆說著新嫁娘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得低頭的再三叮嚀。臻首一仰,直接迎上的日二雙狂放冰冷的眼,這突來的變化讓她幾乎忘了呼吸。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冷俊的人?即使是身著平常錦袍,那卓爾超群的王者氣焰卻張狂得讓人無法直視。裴珞征愣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半晌移不開視線。是經過怎麼樣的歷練,才能將這張俊美的容貌揉進了冷驚的氣息?
閻聿本擬將紅綃一除,立刻頭也不回地離去,不意那張絕塵柔媚的面容卻不經意地撞入他的心坎,雖只一瞬間他已回復淡然的神色,但那片刻迷離的失神卻是他所不曾有過的。
剎那間,他居然感到後悔,後悔自己親手將她的美展示在眾人面前……閻聿定定心神,將那怪異的感覺驅出腦海,他逗留太久了,違背了他原來的打算。壓下心頭那抹莫名的感覺,閻聿一甩袖,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大堂。
一旁的喜婆從一開始就給嚇傻了,直至紅綃落地,才猛然回神。這怎麼成?新房都還沒進,紅綃就給除了,甚至沒用碧玉秤桿挑起,根本不台常禮啊!矮胖的喜婆急忙撲抓起紅綃,手忙腳亂地為高她一個頭的裴珞覆上。
「皇上!」周肯彥急喊,提步追出。但年邁的他哪裡及得上健步如飛的閻聿?
才追到門口,就只能望著空無一人的長廊發愣。
被喜婆慌亂覆上的紅緗,在一陣微風吹拂下,又悄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