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他修長的手指搭上相片,何昱玫這才想起要還他,趕緊鬆手。
「她就是你的女朋友?」她問,眼中的神色難解。
一般人問這問題很正常,但任楚徇沒想到她也會問,而不是錯身離開。「是啊。」
他收好照片,因為沒什麼好聊的,所以他點頭道別。
「下禮拜我哥生日舞會,帶你女朋友一起來吧?」她突然又道。
任楚徇轉過頭,何民英生日自然也是她的生日,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邀請,他微感詫異,何民英邀他是一定的,但她……「謝謝;我說服她看看。」
何昱玫的邀請在他心中的鬱悶處又打上了個結,任楚徇有很多朋友,他也喜歡交朋友,更希望宋祖沂融入他的生活圈,但在這方面她的表現一向很冷淡,不拒絕也不熱衷,甚至有點小小的勉強。為了她,他瞞著家人報考研究所,最近就要展開一連串的考試,但她卻連多跟他的朋友接觸都不願意,有時他不禁覺得自己的付出總比她多很多。
何昱玫的眼睛追著那好看瀟灑的背影,愛戀的眼神染著痛楚。從第一眼看到他,她就愛上他了,只是愛在心裡口難開,以她的條件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她一直在等他來追求她,然而他和她一樣驕傲,她故意對他視而不見,而他居然也就故作不以為意。驀地那張照片上的女孩子躍上了心頭,她有哪點比她好?論長相、論背景、論學識,她哪一點贏過她?她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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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夜趕畢業作品,宋祖沂熬到天快亮才睡,一陣急促尖銳的電鈴聲響過,她乍然驚醒,任楚徇不可能按電鈴,腦袋漸漸清晰之際,她已經雙手按揉還酸澀的眼睛以及臉頰提神,並用最快的速度換上牛仔褲和短衫。
開了門,一個雍容華貴、風姿綽約的婦人冷凝著臉站在門外,顯得十分不悅。
「請問……」她禮貌地問,這個陌生女人對她似有很深的敵意。
婦人不客氣地推開門,跨了進來。「楚徇呢?」眼睛環掃屋內,修飾得完美無瑕的秀眉蹙起,習慣了頤指氣使的她語氣不善。
手指爬梳有些凌亂的秀髮,宋祖沂眼睛瞥向牆上的鐘,還不到十二點。「他今天有課,還沒回來。」她答,頭發來不及梳,當然也沒時間刷牙洗臉,睡眠不足顯得面有菜色,所以當對方上上下下打量她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的狀態很差,難以給人留下好印象,不過那彷彿在看骯髒螞蟻般的嫌惡眼神卻似一道利箭狠狠刺來。
彷彿知道她的疑問,婦人主動解釋:「我是楚徇的母親。」態度高傲而不屑。
「伯母您好。」宋祖沂終於摸清楚狀況了,但事實卻更令人難堪。
「我知道你們在一起有段時間了,他的事我本來不想管得太多,不過你愈來愈過分,讓我不想管也不行了。」褚嘉錦嚴厲的指責,讓毫無心理準備的宋祖沂心裡一刺,俏臉血色迅速流失。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她盡力維持大方得體。
褚嘉錦冷哼一聲。「你還在裝蒜,楚徇偷偷去報名考研究所以為我和他爸爸不知道,想不到你的手腕還很高明啊!」
那輕蔑的言語態度讓自尊心強的她如坐針氈,以前她兩個沒血緣的兄姐說話她可以當作耳邊風,但褚嘉錦不同,她是楚徇的母親。「他要考研究所有什麼不對嗎?」
「哈!」她的反應像聽到世紀大笑話,眼中的厭惡加深。「任家的孩子,什麼時候輸過人?除了哈佛、耶魯的學位外,沒有其它學校能得配上楚徇,如果你以為我會坐視你毀掉他的前途,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宋祖沂渾身一震,幾乎站不穩。楚徇說他要考研究所,畢業後她去工作兩個人還是住一起,他編織的美夢讓她毫不懷疑地投入,或者是她不願意去想他本該出外留學的可能性?「我不知道……」她茫然搖頭,全然亂了方寸。
褚嘉錦冷沉著臉一步步朝她進逼,她進一步,宋祖沂就退一步,直撞到桌沿才被迫停止,這一刻她莫名地怕起這個美艷的中年婦人。
「你不知道?!你當全世界的人都是白癡嗎?像你這種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人我看得多了,想毀掉我兒子,你等下輩子吧!」
「我沒有!」宋祖沂忍不住大聲道。她雖然溫和,不代表她沒有脾氣,被冤枉的委屈讓她眼眶刺痛,強壓下驀然上湧的眼淚,她試圖平靜地解釋:「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反對他考研究所……』』
啪!耳中嗡嗡作響狂敲著她震驚的心,褚嘉錦居然摑了她一耳光!她為什麼該受她這樣的羞辱?然而,為了楚徇,她咬著牙忍了下來。但以為事情最糟不過如此的想法顯然太過天真。
褚嘉錦被她故作無辜的清純可憐模樣給氣得掌摑她,而她倔強的模樣則讓她更為反感,明明是為了灰姑娘的婚禮而刻意忍受,還要裝出尊嚴的樣子,簡直噁心!「以你這種條件,要當我任家男人的情婦都嫌抬舉了,還妄想當任家少奶奶,哼!這房子是任家的產業,我不歡迎你住,你馬上給我滾出去。」對付女人的手段,全台灣沒幾個人比得上她褚嘉錦,否則她何以保住任夫人的寶座?
宋祖沂被強烈的羞辱給刺得鮮血淋漓,她被趕過一次,從那天起她發誓決不再受第二次,她不流淚,絕不!
「你還不走?等誰來救你?」嘲諷的語氣又補上重重一捶。
她深吸一口氣,挺起背脊,緊抿著唇,轉身走了出去。
第四章
茫然地走在校園裡,宋祖沂只覺自己狼狽得可笑。女人究竟應該偉大地支持男人美好的前途,還是該自私地將心愛的人留在身邊?她沒有機會想這個問題,因為從來沒有人問過她,任楚徇就已經決定了。
未來,她本以為已經很清楚、很平坦、一片光明,她一直很努力,並且知足認命,但現在她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任楚徇跟她一點也不相配,就算她一直忽視別人的眼光,卻不可能忽略他母親厭惡她的事實。若說她不曾構築與他的未來,那肯定是騙人的,於是過去太美、太深刻,現在就愈讓人痛苦,她突然發現他們不會有結果,分手只是遲早的事,也因此她的世界失了序,慌亂緊緊地纏住了她,怎麼辦?她像個無助的孩子問怎麼辦,然而沒有人能給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