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失去她,我有預感我會再一次失去她。」任楚徇突然開口低喃,彷彿在對沉默相伴的王舜說話,又似自言自語,握著酒杯的指節已泛白。
王舜看著痛苦而徬徨的英挺側臉,他再一次因震驚而無法言語,從認識任楚徇以來,他的明快果決一向令他欽佩,那幾近冷血殘酷的冰冷幫助他做出不少正確的判斷,被他看上的女人總在沉醉甜蜜中的下一刻,突然地被拋棄,誰也不知道他為何從燃燒的火焰忽然降溫至冰點。他在愛情遊戲中來去自如,不曾痛苦,更不可能迷惘,但他為何偏偏對宋祖沂如此特別?或者因為她不容易征服?
「對不起,是我委託的人不夠高明。」王舜慚愧地低下頭。
任楚徇苦笑地搖頭。「用不著自責,我跟她的問題不在於此。」
「宋小姐會因此而離開嗎?」他試探地問,雖然心裡並不這麼認為。
他的臉色一變,出乎王舜意料的是,任楚徇真的在害怕,心頭浮現的是那年走進那房內時空蕩蕩的景象,或許她現在正在收拾行李,想到這裡他倏地起身,衝了出去。不能讓她走,絕對不可以!
宋祖沂背對著門側躺在床上,聽到開門聲卻動也不動,她的氣還沒消,自然也沒發現他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五秒鐘後,被掀開的被子竄人了冷空氣,背隨即貼入溫暖的胸膛中,身軀被他緊緊地摟住,輕輕地摩擦傳遞出極度的眷戀和……恐懼?!
「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九年刑期……還不夠嗎?」
那痛苦的低喃讓她的胸口扎進了千根刺,不堪回首的過往驀地恍然如昨,他們幾乎不提過去,視之為禁忌,宋祖沂更不願再去面對。但今天的爭執卻讓他第二次提起過往,她不會忘記他說過他並不稀罕她,所以對他來說像她這種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她閉上眼睛裝睡,不切實際的幻想才是最尖銳的利刃,但為何淚水會悄悄地滑落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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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你怎麼會在家?!」咬下第一口三明治的宋祖沂被突然出現的王舜給驚得差點噎到,她拿起杯子啜著柳橙汁,眼睛邊左顧右盼。「楚徇沒去上班嗎?」她明明聽到任楚徇車子引擎聲駛遠才又進入夢鄉的,現在吃的早餐已經快要算是午餐了。
「老闆去公司了,我今天的工作地點在這裡。」
她還以為他們是形影不離的。「你不是他的貼身保鏢嗎?萬一他的安全發生問題怎麼辦?」秀眉輕蹙,想起了他上次的車禍。
宋祖沂挺關心老闆的嘛!偏偏平常表現得那麼冷淡,或許這正是她高明的手段之一。「有別人代替我的職務,你請放心,我也不是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機器人,我休假的時候老闆也一樣安全無虞,所以不會有事的。」
說的也是,她幹嘛緊張過度?!「但你今天顯然不是休假,為什麼要留在家裡?」
這問題倒叫他不知怎麼答了。因為何昱玫昨天踏進家門,而苦候老闆無所得的石晴卻等到了老闆娘,情況突然變得複雜起來,老闆早上凝重而審慎地將保護宋祖沂免受干擾的重責大任交給他,但常識判斷這話不能實說。
老半天等不到他接話,宋祖沂挑起了眉。「我來猜猜好了,何昱玫回來了,是嗎?」她也找不出其它理由會讓任楚徇作此安排了。
這回卻換王舜吃驚了,再度對這女人刮目相看。「老闆指示我聽候宋小姐的差遣,做下屬的不必問理由。」他等於是默認了她的猜測。
她哼了一聲,放下食物,已沒了胃口。「他愈來愈狡猾了,你也不比他差多少,難怪如此受器重。」她冷冷地譏刺。
王舜識相地沒接話,連老闆都得委曲求全的女人,他可沒膽得罪。宋祖沂自顧自地拿起報紙坐到沙發上時,電鈴響了,片刻,管家陳媽進來通報。
「宋小姐,有個叫石晴的小姐說要找你。」
宋祖沂看向站在一旁的王舜。「石晴小姐是誰?」
他為什麼覺得宋祖沂的問題愈來愈難回答了?「既然是宋小姐你不認識的人,我想你也不需要應付她了。」
「你不說我自己打電話去問任楚徇。」
王舜臉色微變,看她真的要去拿話筒,只好乖乖地招供。「她和老闆分手兩個月了,分手後就沒再見過面。」
那就是她之前的……宋祖沂俏臉一沉,雙手悠雅地折疊好報紙放在桌上,然後對陳媽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請石小姐進來吧。」
王舜的頭開始痛了。他猜測不到宋祖沂見石晴作啥,但他知道石晴比她強悍多了。果然,隨著陳媽進來的石晴頭仰得高高的,打量情敵的眼神透露輕蔑,王舜發覺眼前的這兩個女人樣貌、感覺竟有六分相似,半年多前老闆認識石晴的地點是在畫廊,迷上了她專注看畫的背影。
「請坐。」宋祖沂十分有禮,就像主人家招待貴客。「石小姐喝咖啡、茶,還是果汁?」
「我無所謂。」石晴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態度仍是那麼不客氣,瞧了眼靜立一旁的王舜,臉色微變。「你怎麼沒跟楚徇去上班?」
石晴一說話,兩個人的相似感就破壞殆盡了,任楚徇拿他當朋友,宋祖沂待他像客人,石晴卻將他看作下人,老闆身邊的女人會稱他一句「王先生」的,只有宋祖沂。
「我遵從老闆的指示,石小姐,這裡似乎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冷冷地道。
石晴眼中寒芒一閃,這個房子的女主人本該是她才對。
宋祖沂適時地插話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道:「陳媽,請給石小姐一杯茶。石小姐今天來找我,不知有何指教?」
她為什麼要見石晴?宋祖沂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只是想看看任楚徇曾喜歡的女人。眼前的人二十幾歲青春美麗,為了愛情勇往直前,見她除了增強對自己的否定感之外,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