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你那裡怎麼這麼吵?」
「趙晴,我現在沒法子和你多談,明後天再打給你。」
黎安娜匆忙地掛上電話,走向那個發出巨響的房間。
人在國外,報喜不報憂總是好的。相隔千里,她不想增添任何人的煩憂。況且,趙晴的日子也不好受,要她如何再雪上加霜地加上一筆呢?
黎安娜停在「古軍」的房間前,聽著裡頭丟擲物品的碰撞聲,她有種想躲藏起來的念頭。
她不想敲門而入、不想看到他漠然無生氣的臉孔、不想和他爭吵……
唐文龍離開後,古軍的孤僻性格變本加厲。她知道他的傷心多過她千百倍,但是日子還是要過啊……她陪在他身邊的,不是嗎?
可惜他不稀罕、他視若無睹。
她抿起唇苦笑,傾身用額頭倚著門板,覺得好累。
這些時日,她接下唐文龍的工作,處理一切大小事務,古軍卻取消所有演出行程,不再在任何公開場合中演唱,鎮日關在客房中借酒消愁。
兩人如今分房而睡,連夫妻間的擁抱都少得可憐。他整天花十二個小時睡覺,另外十二個小時則在發脾氣或者是一語不發,她盡其可能地忍受,但她的忍耐也有限度。
她希望能分擔他的憂傷,他卻不願走出他的自閉世界。
這樣的婚姻,還要維持多久?
黎安娜猛然抬頭,為著自己的念頭心驚。她飛快地舉起手,敲著房門。「古軍,我進來了。」她不是真心想離婚……
「滾出去!」
很好,這是他四十八小時來跟她說的第二句話。昨天說的是「滾」。
黎安娜逕自推開門,房內凌亂不堪的傢俱、不流通的空氣與滿地的垃圾,讓她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古軍從床上忿忿坐起身,拿起一隻枕頭丟向她。
「你睡得夠久了。」唐文龍要她多擔待他一些啊!
「你管我睡多久。」赤紅的雙眼瞪著她,宿醉未醒的頭痛,讓他只想找人吵架。
「我只是希望你有精神一點。」
「有精神能挽回一切嗎?」他譏諷地說道,拿起床頭櫃上的酒瓶狠狠濯了一口。
「過去是無法挽回的,可是如果你再這樣繼續下去,你會連你的未來都一併毀掉。」
黎安娜搶走酒瓶,奮力丟到垃圾桶!
「我的未來關你什麼事?我的財富已經夠我一輩子吃喝不盡了,即使我不做事,也不會讓你過苦日子的。」他討厭她一直逼他,他討厭她那麼快就從唐文龍的死亡中站起來。「啊……我忘了你現在是旭日東昇的鋼琴家,不是我這種過氣明星能夠理解的。」
「你從來沒有過氣,你是洩氣!」她沒好氣地說道,忍不住拉大了嗓門。「文龍已經死了,你這樣的行為是在詛咒他掛心你,讓他即使在天堂也不得安寧!」
「我就是要他不得安寧,誰要他一聲不響地就離開!」他不甘示弱地回吼著。
黎安娜咬住唇,從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水光知道他的悲痛。
「我們還要這樣吵多久?!」她輕聲問道,乞憐地看著他。
他別開頭,沉重地垂下眼瞼,沒有勇氣注視她眼中的疑問。
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當他看到她,總會想起那一天唐文龍的死,所以他沒法子和她同房、沒法再去吻她抱她愛她。
他不知道該如何發洩、心中的痛楚,肉體上的做愛發洩既然無法獲得,他只能選擇發脾氣,偏這怒氣又加深了兩人的裂痕……
「我們一塊兒去看心理醫生好嗎?」黎安娜輕按著他的手臂。
「不要。」他心理的問題為什麼要告訴外人?古軍揮開她的手臂,低嘯道:「受不了我就走開啊!沒人要你假裝好心陪在我身邊。反正,跟在我旁邊的人都會被我剋死。你走啊!走啊!」
「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啊!」
「談什麼?談如果不是你說出唐文龍是同性戀、如果不是我的激烈反應影響到他,他或許會在我們家多待一會兒,就不會被那輛貨車撞死嗎?還是你要談我們兩人誰該自責多一些嗎?」古軍神經質地扯住自己的頭髮,痛苦地低吼著。
「我告訴你誰該自責。那個喝醉酒的司機最該自責!」她淚流滿面地大喊著,卻喚不回他的一眼。「求你不要再待在你自己的世界裡,走出來面對現實,好不好?」
「不要逼我。」
電話鈴響,他逃避地閃身,快手接起電話。
「喂……我是……好!明天早上!」他啪地掛上電話,轉身向她,卻不看她。「我明天早上接受一個音樂雜誌的訪問,我開始面對世界了,你滿意了嗎?」
黎安娜的指甲陷入手掌,忍住不哭泣。她挺直背脊,走向門口。
「隨便你。」
* * *
古軍聽見女人的呻吟聲,他的大掌於是加強猛力地抓著她的身體。
女人尖叫一聲,重重咬上他的肩頭,狂亂地伸手碰觸著他的身子。
古軍張開雙眼,卻在看清她的金髮碧眼之後,猛然撤回了手。
她不是安娜!
她只是一個來訪問他,卻在書房勾引他,和他熱吻到半褪衣衫的女記者。
他背叛了安娜。
濃重的悲哀擊上胸口,他猛然灌了一大口酒以壓住喉間的作嘔。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他記不得了,他只知道今晨恍惚的睡夢中,乍然夢到唐文龍悲傷的眼,霎時間他的自我厭惡到達最高點。
他喘不過氣,他需要有個管道發洩。
可他無法和黎安娜做愛,因為唐文龍的鬼魂就坐在床邊凝視著他!
古軍燃起一根菸,顫抖的手指卻點不燃打火機。
污穢不堪的自己,今後用什麼臉去面對她?
「怎麼停了?」女記者著迷地看著身旁這個臉孔性感、體格壯碩的性格男人。
她碩大豐滿的乳房貼上他的胸口,挑逗的眼神張揚著索求性愛的貪婪。「我要你,寶貝。」她說。
古軍怒眸一瞠,殘酷且不留情地把她推下書桌。
「外界盛傳你是雙面人,我現在可真是見識到了。」女記者扶著桌沿起身,不以為意地嘲笑道。「一下子像頭發情動物,一下子冰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