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記仇的男人。」戴紹琪雙眸晶亮地瞅著他——她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歡他哪!
「最特別的女人。」
他撫著她的軟頰,她卻臉色蒼白地別過頭去。
「我不特別,我是怪。」她對著他牆上一副色彩繽紛的現代油畫說話,十指已然緊握成拳。
杜宇想握住她的手,她卻把手縮到了身後。
「我從來不想特別,我只想在我的家人間不要顯得那麼怪異。」她垂下雙肩,清瞿的身子於是更顯落寞。
「願意談談嗎?」他問。
「沒什麼不能談的。」她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嘴角卻輕顫了下。「我的爸媽是醫生,姊姊哥哥是醫生,阿姨舅舅們是醫生,表堂兄弟姊妹們也有九成是醫生,我們是一個成功優秀的醫生世家,除了我這個扶不起的笨蛋之外!」
戴紹琪猝然低下頭,然後她聽見他的聲音——
「不懂得珍惜你的人才是笨蛋。」
她掐住自己的手背,害怕自己痛哭失聲。她想叫杜宇不要再對她這麼好了,這樣她會一分一秒都下想離開他的……
「你和家裡多久沒聯絡了?」他攏過她的肩,讓她的臉龐靠在他的肩上。
「重大節日會通電話。」她堅強地一笑,卻下小心滑下一顆淚水。
「幹麼把自己逼成這樣?」他抬起她的下顎,柔聲問道。
「我沒有逼自己,我只是覺得這樣對我來說最沒有壓力。」她說著自己的事,卻詭異地覺得好陌生。「我高職畢業之後,因為下想被送出國去混一個有名無實的學位,所以離開了家,一個人到了這裡,考上了四技,然後半工半讀也念到快畢業了。」
她打住了話,用力眨著眼睛,想眨干眼裡心酸的濕意。離開家之後,為了爭一口氣,她工作認真、求學認真,可是她心底卻不相信真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人生。
「你的家人只是不知道如何關心你。」他想安慰她。
「你什麼都不知道……」她失敗太多年了,失敗到她筋疲力盡到只剩下逃跑的力氣。
「那就說給我聽。」他握住她的肩膀,嚴肅地說道。
「你不知道唯有達到他們要求標準的人,才有資格做他們的孩子嗎?」她的情緒突然失控,滿眼的狂亂與傷心。「我的滿分最多就是八十分,可是這難道是我願意的嗎?在家待了十幾年,我看著他們的表情從不可思議、不能理解到漠下關心,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如果不是因為我怕痛,怕另一個未知的世界也一樣難過,好幾次我都想結束這條命!」
「不許你再有這種想法!你當初如果做了傻事,我們現在怎麼能相見!」
杜宇低吼出聲,恨不得將她整個人全揉進身體裡。
她哭得昏沉沈,內心的痛苦一旦決堤,便要將往事一股腦兒全都釋出,才有法子停止。
「他們有沒有想過,我也是人,我看到他們失望的臉難道就不會自責嗎?我比他們還討厭那個沒有用的戴縉琪啊……反正我總是達不到標準,反正他們見到我也無言以對,那我就走開、眼不見為淨、一了百了……」
說累了,她喃喃哭訴著沒有意義的話,直到雙膝再也支撐不住這些年來的痛苦,她整個掛在他的身上,泣不成聲。
「有些人對於感情的感受力比較低,那是他們的問題,你沒有必要因此而自責。」他吻著她的淚水,想把她的苦全都納到心裡。「別把過錯全攬到自己的身上。你很認真、你很努力、你很負責、你很好很好很好——」
「我不好!」
戴紹琪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疲累地閉上眼,由著他拍撫著自己的背。
「你很好,而且以後只會更好。因為,有我在。」他堅定地看著她。
「你又不是我的誰?」她低喃著。
「你覺得我當你丈夫的這個主意如何?」話說出口後,他才發覺自己有多認真。
「你……腦子有病!」
戴紹琪驀然睜開雙眼,盯著他唇邊逐漸綻放的笑容。
「你希望我拿著玫瑰花向你求婚嗎?」
杜宇像中古騎士般地單膝落地,執起她的手背印下一吻。
「不要跟我嘻皮笑臉!」戴紹琪一連試了三次才抽回了自己的手,卻差點往後跌一跤。「你沒事幹麼向我求婚?」
「因為我想結婚了。」
一個家庭可以讓她的人生重新開始,而這也代表了他對她全心全意的愛。
「我不需要你同情我,我絕對不是世界上第一個被家人否定的人!」她尖銳地說道。
「同情也是我愛你的情緒之一,我為什麼要特別去撇清關係?沒有人可以看不起你,除非你自己先看不起自己。」
「你閉嘴!」她像被毒蟲螫到一樣。
「我可以閉嘴,但是不要再找任何理由來逃避我的心,或者我該說,你逃避的其實是自己的心?」他想捕捉她手腕,卻落了個空。
「我只是下要你把同情當成愛情。」戴紹琪握成拳的雙掌,用力到連手臂都不停抖動著。「處女膜並不代表什麼,你不用對我負責——」
「處女膜或者不代表什麼,但它至少代表了你對我的認真。況且我早已經過了把同情當成愛情的年紀,我想負責、想有一個家庭,這也有錯嗎?」杜宇把長髮往後一撥,男性的臉上只有讓人動容的真誠。
「你難道不怕我接近你是因為你是「傳奇」的杜宇?」她的腦中一片混亂。
「「傳奇」的杜宇難道不是杜宇嗎?」
他一笑置之的態度,讓她攢起了眉,他不會懂的——
她擁有的東西向來不多,一向是認定了之後就怎麼樣也不放手。
手上的表戴了五年,別人怎麼看也嫌老舊,可那是「她的」,所以她不丟。她有太多他所下瞭解的陰暗面啊!
「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她說。
「不,除非你有很好的理由說服我離開。」他搖頭。
「你有被虐狂嗎?」她不耐煩地低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