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朱翎突然臉色鐵青,不發一語地坐回轎子裡。
等兩個主子都坐好。寧總管立即命人起轎。
史湘雲莫名其妙的手僵在半空中,根本不明白朱翎在氣什麼。想起朱翎曾經半威脅半利誘、殷殷切切地要她為他笑的事情,明明笑不出來,她還特地為他擠出笑容,他怎麼可以對她生氣?這樣糟蹋她的心意,別想她下回再為他笑了。
對了,說不定沒有下回,不會再見到他了,朱翎他……要娶妻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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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之不去的煩躁,一直跟隨著莫名鬱鬱寡歡的史湘雲。
自從朱翎離開以後,她連找尋回家之路的心情都沒有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這個時代,她就像個來歷不明、沒親沒戚的孤兒,她明明就很想回到電話、泡麵一樣不缺、親人朋友都在的電子世界啊!
她有好幾個要交的研究報告還沒寫,大學學分也沒修完;再不想辦法回去,她肯定會被當了慘遭留級的命運……可是,她胸口這股讓人無力的感覺是什麼呢?一想到那只身份高貴的色狼,可能再過不久就要娶哪家門當戶對、跟他出生在同個時代的名門閨秀,她就莫名地心煩。
可是,心煩個啥勁啊?朱翎要娶誰明明不關她的事啊!
那沒感情的傢伙,要娶烏龜還是王八,只要他高興就好,關她屁事?她應該努力思考,該怎麼盡快找到線索,可以回到爸媽的身邊才對……
史湘雲暗惱,卻是意想愈生氣。
那混蛋離開賈府以後,再也沒回賈府來看過她一回半次,以為吃別人豆腐是不用負責任,吃完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嗎?男人果然一點也不值得用心對待,真是可惡到了極點!
「湘雲妹子,你獨自在這兒氣些什麼呢?」
「我沒有在生氣。」被賈寶玉突如其來從背後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史湘雲彷彿被看穿心事般,有些不好意思的尷尬。
她想得太過人神,竟連何時有人走在後頭都沒發現。
「既然沒有,無辜的花朵兒是為誰不幸、為誰而亡?」賈寶玉望著她手中被捏死的花,不是很在意珍貴花朵被糟蹋地輕笑調侃著。
花兒本就年年謝,緣起緣滅自有生死定論。謝在美人手中,花兒不也算是值得,總比被鹵莽大漢糟蹋的好。
「噢,我怎麼會……」手一鬆,緊捏的紅花落了地,史湘雲也漲紅了臉。她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是何時殘害了一朵花的生命,還洩憤似的緊握不放。望著陳屍於地的花朵,正以殘缺不全的花體,無言地控訴著她的殘忍。
一朵好好的美麗花朵,競然被她捏得不成形哪。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學那《紅樓夢》中的林黛玉葬花,好彌補自己在無意識中對花朵犯下的罪行。愕然發現自己驀地多愁善感起來,史湘雲立即甩了甩不太正常的腦袋,完全殲滅那葬花的念頭。
「不用太在意,只是朵花罷了。」賈寶玉好笑地道。
十二金釵,不但絕色天成,而且個個性格獨特,的確讓他大開眼界。
一想到十二個義妹將來出嫁,一個接著一個,熱鬧不已,他不由得泛起淺淺笑意。奶奶最怕寂寞無聊,十二金釵要是—一出嫁,可讓奶奶有得熱鬧好長一陣子;不過,也許奶奶會捨不得她們嫁掉,一個也不讓她們走也說不定呢。
「喔。」史湘雲低應一聲,還有幾分尷尬。一想到賈老夫人認了她當養孫女,賈寶玉也算是她的乾哥哥,她這才想到自己已經有了個哥哥,只是因為他的名字,所以她一直有點嫌棄這個哥哥,才沒把和他的關係放在心上罷了。在她眼中,賈寶玉其實長得相貌堂堂,只可惜名字壞了些。
光是「賈寶玉」三個字,就讓她對他多了幾分反感。
姓賈也就罷了,為何非得叫寶玉呢?多令人不愉快的名字啊!雖然把整本紅樓夢都研讀完了,可她對書中生活在女人堆裡、性格懦弱、無法為女人撐起一片天的賈寶玉,說實在的,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對了,我今天要去『寧王府』走一走。」眸子一溜,賈寶玉突然哺哺自語。
「喔!」光聽見寧王府三個字,史湘雲的心就猛跳。
可她不懂,他要去寧王府跟她說幹嗎?存心想看她有什麼反應,學朱翎拿她玩著窮開心嗎?那豈不是一個卑劣樣子!
她恐怕永遠也搞不懂,男人欺負女人有啥樂趣可言。
「要不要換個衣服,跟我上寧王府一遊?」像是心血來潮隨口一問,賈寶玉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受人之托得忠人之事,其實非得把她騙去寧王府不可!
唉!只歎朱翎不好打發,朱苻可也不好應付。
不過是同窗伴讀,他跟朱翎的交情明明沒那麼好,不由得讓認識朱翎以後、不停勞碌的賈寶玉開始懷疑,賈家是欠了寧王府多少債?朱翎一天到晚找他麻煩就算了,現在連朱苻也老找上門來添麻煩。
「我?」史湘雲疑惑,不是很明白他的用意。
而且,她為什麼還得換衣服?她這身累贅的古人裝雖然不是華麗到哪兒去,但也不至於丟了賈家的門面,穿著到哪兒都很適合吧!
若嫌她不體面,不就自曝賈家沒給她穿好的了。
「是呀,寧王府準備辦喜事,現在可熱鬧得很,去了包準你不無聊。」賈寶玉不斷地鼓吹,發現史湘雲的臉色倏地一變,只是默不作聲地觀察。
有跡有影,他也覺得有趣了。
「要辦喜事?」難不成……是朱翎的喜事?
來不及分析緣由,史湘雲的心已直直地往下沉,掉到自己也找不到的黑洞裡。直到此刻,她仍不願對自己承認,不知何時對朱翎有了難以釋懷的情愫。打死她,她也不會在如此鬱悶的情況下承認對他有了感情。
在他要娶別人的時候招認自己的感情,未免太悲慘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