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打算眼睜睜看她嫁給別人,他大可不必這樣。
見了他會傷心,所以她才不想見他,偏偏他一點都不明白她的心。他以為這些日子忍著想見他的衝動,是件很容易的事嗎?為什麼不見他?是不敢見,怕見了會萬劫不復,怕心又會千瘡百孔啊!
最近,他像是忘了她的存在一般,讓她只能品嚐被遺忘的苦澀。
嫁進沐府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她又覺得他不在她的面前出現,讓她就這麼嫁了也好、少見一次便少一次傷心。
誰知他不來也罷,一來便是如此驚天動地。
「害你流血,都是我不好。」沐祺瑛自貴著。
「血已經不流了,不痛也不要緊,手不礙事。」發現自己拿他沒轍,紀蕪晴深深歎了口氣,無奈地問:「倒是你,不知道現在是大白天,如果讓人瞧見你像猴子一樣爬上樹頭,還摸進我的房間,會有多嚴重嗎?」
他此刻所做的事,不管理由為何都是驚世駭俗。
「那還不是你的錯。」沐祺瑛怨懟地看了她一眼。
她以為他很樂意當猴子,想見未婚妻還得爬窗戶嗎?無論如何,打算離開紀府之前,他總得弄清楚她不見他的理由。
「我的錯?」她錯愕。
「是啊,如果你肯讓我走門,我還用爬樹走窗嗎?」沐祺瑛拉了張椅子挨在她的身旁坐下,狀似委屈埋怨,卻一派輕鬆的自己倒了杯茶喝。
如果每回想見她都得如此費神,那他的身手得練得更矯健才行。
「這算什麼道理?」紀蕪晴好氣又好笑。
她說不見,他便該識相走人才是吧!
「沒什麼道理,反正小綠說你不准我進樓下那個門,所以我乖乖爬樹進這個窗就是了。」沐祺瑛睨了被他撞開的窗戶一眼,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你——」
「好了,別管我走門還是走窗,你為什麼不肯見我?」茶杯一放,沐祺瑛輕佻的神情已消失無蹤,臉色一正向她討答案。
「我……」能說嗎?
「怎麼樣?」他毫不放鬆地追問。
「就要嫁人了,所以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閃開他的視線,紀蕪晴只能隨口給個答案,低下的眼眸裡淨是說不出的無奈。
「只是這樣?」他狐疑。
「只是這樣。」不然還能說怎樣?紀蕪晴雖笑著,卻有說不出的苦澀在心底,幾乎恨起他的無心無情,完全不明白她的心意。
就如同他破窗而入的舉動,他自作主張闖入她的生命裡,造成殘缺錯誤,卻忘了修補。
「只是這樣就好。」
不全信,沐祺瑛仍點了點頭,以為她擔心會嫁得不好,忍不住對她保證:「放心,你嫁到沐家去,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的。」
而且,他絕對會好好疼她、寵她,愛她一輩子。
畢竟為了得到紀蕪晴,他可是費了不少心神力氣,哪有娶到手反而不好好珍惜的道理。
「我受委屈,你又怎麼能知道?」她為他的天真苦笑。
一旦她嫁進沐府,沐府的家務事他豈管得著?就算他真的有心為她出頭,想為她這義妹抱不平,恐怕也使不上力。
「那當然,只要你覺得難過一定要告訴我,如果有人敢背著我欺負你,我絕對會替你出氣,絕對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
一想到有人不要命敢欺負他的小娘子,沐祺瑛說得義憤填膺,根本忘了自己還沒對她坦白身份。
反正,他不會容許任何人欺負她。
望著他認真的神情,紀蕪晴突然想哭又想笑,百味雜陳。
如果他像他說的這麼在乎她,為什麼不站出來阻止她嫁進沐府?
只要他給她一句話,只要他捨得下好不容易擁有的榮華富貴,她可以拋棄一切跟他走,而不是聽著他如此信誓旦旦卻更難過。
只要她嫁了,他們跟天人永隔沒有不同。
是愚抑或是癡,他竟如此遲鈍。如果只是顧念兄妹情,他關心的話未免說太多了,她一點也不想聽,聽多了只會更傷心。
「才幾天不見,你為什麼瘦這麼多?」瞥見她不濟的神色,沐祺瑛突然抓起她的手碗,將她從頭到腳審視一遍。
一陣心悸,紀蕪晴不由得眼睛一閉。
晶瑩的淚珠,就這麼從她臉龐兩側滑落下來。
「蕪晴,快告訴我,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見她落淚,沐祺瑛心都慌了,急忙捧起她的臉蛋看個仔細,細細替她擦去不肯停的淚水,甚至以為她會變瘦是因為離家出走後調養不適,還懷疑她是不是病了。
「我不想嫁。」張開眼睛,她顫顫吐出了四個字。
望進他深邃的眸底,淚水不停不停湧出,她鼓足了勇氣,就這麼一次放縱自己宣洩對他的感情,渴望還有轉機。
「不想嫁?」如雷轟頂,把沐祺瑛震得幾乎體無完膚。
雙手緩緩地放開了她,他猛地退了好幾步,不願相信聽見的話。
僅僅用四個字,她便把他的心狠狠捅了一刀。
紀蕪晴點頭,怨恨似地道:「我不想嫁給那個沐祺瑛。」
不管眾人喧騰,說她如何地好福氣,能嫁給那個眾家名門閨秀搶破頭想嫁,卻被她平白得到的沐祺瑛,她想嫁的人是眼前的地,唯有他!
除了賈少瑛,她不想嫁給任何人。
既然那個文武全才的沐祺瑛,有那麼多姑娘搶著要,一定有身世更好、長相更美的姑娘可以娶,沒道理非要她嫁他不可。
她「讓賢」總可以吧?
「為什麼?」來不及坦承身份,沐祺瑛只能心痛地問。
他做錯了什麼?一心歡喜,忙著打點迎娶她過門,她竟然不想嫁給他!而她不肯嫁他的心,甚至是如此堅定。
「沒為什麼……」
望著他難看的臉色,紀蕪晴低下頭,勇氣又被逼回心底。聽見她不想嫁給別的男人,他一點也不覺得開心,要她如何再生出勇氣來。
果然,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愈想愈傷心,淚水明明止不住了,卻被她硬生生逼回眼眶裡。看來,以為他會商興,說不定正等著她這麼說,果然是她單方面的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