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為了賺錢,不得不在大太陽底下接受荼毒;可她根本沒有受這個苦的必要,幹嘛站在這裡活受罪,簡直腦袋有問題。
瞧她長得白白淨淨,一張紅撲撲的漂亮臉蛋像極了紅蘋果,就像生長在富裕家庭裡沒吃過多少苦,出門回家絕對都有轎車坐,一時偷偷溜出來玩的大小姐,哪堪正午毒辣日陽的曝曬?像她這種女孩子,應該是被家人保護得密不通風才對。
「阿翼,她怎麼了?」工頭見情況有異,立即高聲詢問。
「這女的好像中暑了。」陳翼回過頭對工頭道。
想想不能放著她不管,工頭只好對陳翼吩咐:「那你看看她要不要緊,是不是該送她去醫院,還是送她回家?」
陳翼回頭瞥了蹲在地上,似乎很痛苦的女生一眼,終究歎了口氣。
不管項惠紫同不同意,他逕自拔掉手中髒污不堪的麻布手套,長腳跨出黃色警戒布條,二話不說地把她從地上橫抱起來。
「妳要去醫院還是回家?」睨著懷中驚愕的明眸,陳翼仍有些不情不願,卻沒有絲毫彆扭。沒見她回答,稍頓幾秒又道:「除非妳能走,否則妳只好忍忍我身上的髒污和臭汗味。」大概沒有哪個女生能忍受讓一身髒污的男人抱著吧?不過他也是不得已的,未必會比她樂意。
回神後,項惠紫朝他虛弱地笑:「我頭很昏,可是我不喜歡醫院,一聞到醫院的藥水味就想吐,我想,我休息幾個小時大概就沒問題了吧?」
言下之意,她讓他抱,但千萬別抱她到醫院去。
且要是在意他的外表和勞動的汗味,她就不會選定他為目標。
「妳讓我抱?」揚起眉,陳翼似乎很訝異她的決定,還以為像她這樣具大家閨秀氣質的女生,寧願昏倒在路旁,也不會讓髒髒的男人碰觸。
正常情況下,她應該把家裡的電話給他,要他打電話找她的家人來接她回去;但是她的態度,像是要他送她回家。
「有什麼不對嗎?」端著無辜的神情,項惠紫怯怯地問。
黑眸裡一片純淨,活像怕被丟下不管的棄貓。
面對這樣無瑕的眼神,就算對女生不感興趣的陳翼也沒轍。朝馬路走去,陳翼在莫可奈何之下,只能問道:「沒什麼,妳家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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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暈了,你放我下來吧。」項惠紫讓陳翼抱著走了一段路,只說住附近要他直走,無視路人向他們投來多少怪異視線。
很意外地,讓男生抱著很舒服,她在這一段路被抱足了癮。
從善如流地把人放下,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也覺得她沒事以後,陳翼很直接地道:「既然妳沒事,那我回去工作了。」
發現她質料似乎不錯的衣服被弄髒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做了錯誤的決定。質感那麼好,剪裁完全符合她身段,像是特別為她訂做的衣服,肯定價值不菲。
雖然她一臉不在意,像是沒發現她被他抱得有多髒。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木頭?」絕色美女站在眼前,抱了半天卻完全不心動,不是塊木頭是什麼?項惠紫瞅著他輕輕笑問。她的服裝間裡衣滿為患,弄髒幾件她當然不會放在心上。
「有又怎樣?」陳翼一臉疑惑。女生說他不解風情,像塊木頭是家常便飯的事。
「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項惠紫回以微笑,不覺意外。她的黑眸裡,悄悄進駐興奮的惡魔光彩,有些風暴逐漸在她聰明的腦袋瓜裡成形。
突然間,她很想知道,讓一個木頭愛上她,要花上多少時間?
「如果妳沒事,我──」想到工作還沒做完,陳翼打算趕回工地賺錢。他不像她一樣是閒閒沒事做的有錢人,還有許多活要干,得賺錢養家活口。
命不同,她有時間浪費人生,他可沒有。
「我肚子餓了。」項惠紫突然拉住他的手。
「那不會去吃東西?」陳翼皺了眉,搞不清楚她想幹嘛。
走不掉,讓他感覺有點懊惱。
「我沒錢。」項惠紫兩手一攤,表示自己沒帶皮包,合身的洋裝也沒有口袋,的確是身無分文的模樣。她只是隨處晃晃找樂子,本來就沒想到要帶錢。
「沒錢就別吃。」陳翼的聲音有幾分緊繃。
比較一下,到底是誰外表看起來比較窮酸?
他穿著髒污的汗衫,同樣慘不忍睹的工作褲,渾身上下是一副靠勞力拼血汗錢,無法在乎外觀形象的工人裝束;而她一身漂漂亮亮的洋裝,分明是有錢小姐的打扮,竟然暗示要他請客!感覺真像窮人要被賊富翁坑。
請她吃飯?他自己都窮得要命,三餐得吃泡麵啊!
平常每分錢都得精打細算計較地花,不是必要絕不輕易出手浪費;現在他的口袋裡,也不過只有以防萬一要用的兩百塊。他的處境如此清寒,憑什麼要他把必須花在刀口上的錢,用來請一個陌生的女生吃飯?
完全沒道理。
「我兩餐沒吃了,好餓喔!」眸中水光霎時浮現,項惠紫已噘起可憐的小嘴。老實說,為了拖住他急於離去的腳步,還真難為了幾乎不跟人撒嬌的她。
裝可憐難不倒她,只是她從來沒有機會和對象可以實驗。
要她跟學生會裡的那些男生撒嬌?省省吧,他們還沒吐,恐怕她自己就先吐了。那幾個大男生,肯定只會笑到滿地找牙,哪可能理會她努力扮演的苦心。
娛人不娛己,並非她的處世原則。
幾度掙扎後,陳翼終於悶悶地道:「我可沒錢請妳吃大餐。」
雖不情願,可是……算了,自己餓幾頓也就罷了。
瞧她明明一身好衣好料,衣服底下的肉卻好像沒多少,好像被風一吹,便會站不住的樣子,說不定她在她家的處境,不如他想像中的好。說不定她有個刻薄狠心的後母,趁著她父親不注意時虐待她,父親不在就連飯也不給她吃……
想著想著,他突然冒出稀有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