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之所以答應他所有條件,找個男人假裝老公,甚至生了孩子,只是為了那百份之二十的股份,也難怪他不能相信我這個愛錢的女兒,會這麼輕易放棄那麼大的一筆財富。
父親不會懂,我其實只是想製造出一場混亂報復林家,並不想要他的一分一毫。
「我有能力養活自己,而那能讓母親以我為傲。」我在簡單的話裡,表達了我雖然愛錢卻不想倚靠他人的骨氣,對自己向來覺得驕傲。離開林家的時候,我就下定了決心要成為獨立自主、能夠安慰母親在天之靈的女強人。
那是我的驕傲,也是我給母親的驕傲。
拒絕父親的一切援助和供給,是我為母親爭口氣的方式。
不放棄,我恐怕也會將那些股份置之不理。
突然之間,眼神中對我似有諸多歉意的父親,閉上疲憊的眼歎息,「其實你哥哥姐姐他們不壞,只是被寵慣了,常被利益蒙蔽心眼。」
他理解了我的想法而不再追問。
有很多東西,本來就不是外在的物質所能夠替代。
猶豫了會兒,我上前握住父親的手,低喃:「爸爸,恢復邦交不是一天兩天的工程,可是總有一天,我和大哥他們會能夠真的和平相處;我答應你,至少我會努力。」雖有些僵硬,可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主動握住父親已滿佈皺紋的手。
一切憎恨,都決定放下了。
在天之靈的母親是那麼溫柔體貼的人,又是那麼真心地愛著父親,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我們父女總算握手言和,終於在天上鬆了口氣吧!
父親的眼眶逐漸濕潤,顫抖的手更讓我清楚明白他所受到的震撼。
千言萬語說不盡,父親在久久後化作了一句歎息。
「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
對現在的我來說,有父親這句話就夠了。
我想,母親也覺得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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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走奇奇的任峽,一聲不吭的消失了。
一時間,我像無頭蒼蠅四處尋找他們的下落。
在費盡心神之後,心亂如麻的我總算找到可以打聽的對象。
或許該說眼前的蕭慎,是圓滿意派出來負責我這案子的被委託人吧。
沒錯,我又委託了工作。
這次的委託內容,正是要他們替我找到任峽的下落。
五年了,除了任峽的年齡和他原本為圓滿意工作,確定他是個男人之外,我仍對任峽的身家背景一無所知,真的不知道失蹤的老公和女兒從何找起。說起來是有點可笑,可是就算讓全世界的人看笑話,我還是以找出他們的下落為第一考量。
面子跟老公女兒比起來,一點都不重要了。
依約前來的蕭慎,先是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想從我身上看出什麼特殊之處。
三十歲以後,新陳代謝減緩而不容易恢復身材,導致生產後胖至五十三公斤,還是固執地停留在二十八寸的腰圍,今天的我也沒化妝,而且還一身簡單衣著。
我想他看不出什麼美女來的。
耐心讓他看了又看,我終究忍不住歎了口氣說:「先生,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快滿三十五歲的歐巴桑,你看再仔細,也不會變成絕世美人。」
不急於一時,可是我迫切想知道任峽的下落,早一秒都好。
「不,我覺得你相當漂亮,很有成熟女人迷人的韻味,卻又看不出超過三十歲了,還有張可以拐騙二十歲少年的娃娃臉呢。」揚起眉,他很真心似的對我笑。
「嘴巴再甜,我也沒糖可以給你吃。」搖搖頭,心底還是有點高興。
縱使老到七八十歲也好,沒有女人被讚美會不開心的吧!
平凡如我,自然也不例外。
「我也是一把年紀,不愛吃糖了。」年紀和我差不多上下,他笑起來倒有幾分孩子氣,讓我不由得跟著他笑了起來,鬆懈這陣子過於繃緊的臉部神經。
始終找不到任峽和奇奇,我很久都沒笑過了。
「雖然和你說話很開心,還是請你言歸正傳吧!」笑歸笑,我還是請求,沒忘了我不是特地花錢找人閒扯淡、純聊天打發時間的。
照任峽的算法,說不定這男人待會兒就要跟我收超時費用。
無論如何,我還是認為錢能省就省,必須花在有價值的事物上。
「老實說,我真服了你,會想到要用這種方法找他。」配合我的希望,他的表情跟著認真起來,「不過你應該知道吧?說是打算成家立業另謀頭路,所以任峽早在四年前就辭掉工作,離開圓滿意,而離開之後就再也沒和公司聯絡了。」
「我不知道……」又是一個我無法消化的訊息。
任峽在四年前就辭了工作?他和我的合約關係,不是一直持續著嗎?
這五年來,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就是認為彼此只是委託關係,認定他只把我當成他的工作,自己陷入反反覆覆掙扎之中,還為了這緣故不時害怕五年的限期啊。
現在,眼前這男人卻告訴我,任峽早在四年前,就為「成家立業」辭職求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意思是,你們沒辦法替我找到他嗎?」強迫自己冷靜,我的聲音還是有些顫抖,只怕最後的希望就這麼沒了;不只任峽,連女兒也要不回來。突然間,我覺得任峽好殘忍,他的離開對我來說是多麼大的打擊,結果他不只離開,還把我僅存的支柱一起帶走。
把孩子從一個母親身邊搶走,本來就太狠心不是嗎?
奇奇是我僅剩下的重要寶貝啊……蕭慎打量著我,有些緩慢地道:「說沒辦法也不是沒辦法,畢竟我們圓滿意可是標榜專門替人解決疑難雜症,說無能為力不是自砸公司招牌嗎?更何況,你委託的工作應該算是徵信尋人,還算不上疑難雜症。」
「你的意思,難道是要我去找徵信社嗎?」
「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把上門的客戶往別人懷裡推。」
「饒了我吧,為了找他們父女的下落,這一個月來我吃不好睡不好,腦袋完全陷入無法思考的狀態,能和人周旋的腦細胞也沒剩多少了,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禁不住求饒,希望他說話別再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