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頁
勃烈已將頭髮編成辮垂於肩,頂上則用金冠豎著,耳垂掛著一個大金環,仍穿著一身白衣,腰間則繫著黑褐色的皮帶,這樣的妝扮,讓他少了斯文,卻多了一份野蠻和不羈,力量更形於外。
楊玄曾對她說過,勃烈有著王者之尊的外號——「海東青」,此時她可徹底明白意思了。
勃烈拉拉辮子笑道:「這才是我原來慣穿的衣服,你也得要稍微做一下改變,在上京,囉哩囉嗦的人一大堆,而且很多都跟我有親戚關係,目前除了我父王喜歡做漢人的打扮,其它人還是喜歡原來的女真服。」他拉開門對外面的人吩咐了一下。
「飯菜送來了!」店小二端上飯餚,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一直是在房間裡用餐。
除了一、兩樣青菜,就是兩大碗半生的白米飯,及一碗略帶有腥味的咖啡色凝塊物,一大盤的蔥韭還有一碗醃漬大豆。
不知怎地,依依一聞到那蔥韭味就湧起一股反胃,她微微地拉開距離。「這是——要我們自己再煮一次嗎?」她看那米半熟半生,委實難以入口。
「不!就這樣吃。」勃烈對她咧齒一笑。「你可得要嘗嘗,這可是這裡非常道地的味道。」
依依睜大眼睛,看他將漬豆、凝塊物、蔥韭全加進那半生的飯中攪拌,強烈的味道再加上血腥味,更加令她噁心欲吐,在看到勃烈津津有味地吃著時,有種快昏倒的感覺。
她瞪著桌上的食物,良久都無法動箸,其實若她細心觀察,便會發現笑意在他眼底飛舞。
「這個……真的不需要再煮嗎?」她瞪著那白飯和咖啡色的凝塊,再一次確認道。
「不需要,這生鹿血拌飯就是要這樣吃。」他大口地嚥下。
生鹿血?她飛快抬起頭,滿臉驚懼瞪著他。「你說……那……那是……」她用力搗住胃部,很吃力地問道。雖然鹿是她來到這才第一次見到的動物,可她從未看過哪種動物有那樣一雙溫柔的黑眸,覺得它們好溫馴、好可愛,但……現在……
「對!是『鹿血』,而且是剛宰的,很新鮮,只不過天冷,所以都凝成塊了。」他用很無害的表情說道。
可是沒過一會兒,他就得開始為自己的壞心眼付出代價,因為依依已跑到門外大吐特吐了,那足以讓他懊惱歉疚地想拿刀劈死自己。
但經此一鬧,倒也成功趕開依依心中的不安。
- - - - -
回到上京,勃烈將依依帶回王府安置後,便立刻進宮中去謁見他的父王。
才踏入宮,便聽到王上「又」取消早朝,卻在昭陽殿擺宴取樂,招待朝臣——只因他又立了三位新妃。
這老頭在幹麼呀?勃烈皺起眉頭,竟為了女人而不理政事,想加速滅亡之道嗎?
「兒臣拜見父王。」
一見了他,海陵帝原本帶笑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你這逆子回來幹麼?」
那聲怒吼嚇得所有樂師和舞女止住了,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海陵帝容貌威武,任何人看到他和勃烈,都會以為他們是兄弟而非父子。不過海陵帝臉上的暴戾、凶殘之氣較盛,臉上也有明顯的墮落浮腫——過度荒淫、飲酒作樂。
「兒臣思念父王,特來問安。」他以難得的謙遜恭敬地說道。這時他可以感到一道銳利的視線扎進他的體內,令他冒寒,微抬起頭,和視線的主人對看,那是一個臉白得像鬼的男人,最教人驚異的是,他有雙金黃色的眼睛,正站在王上的身邊觀察他。
他微皺眉頭,這就是那個新寵的國師嗎?
「思念個屁?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跑到宋國玩了好幾個月,現在才知道回來!」海陵帝沉著臉說道。
勃烈無言。就在這時,那位國師在王上耳邊不知嘀咕了什麼,令王上臉色大變。
「說!到宋國去幹麼?」
「還不都是因為父王。」
「我?你這個逆子胡說八道什麼?」王上氣得拍案,所有朝臣嚇得兩腿發軟,恨不得能溜走。
勃烈昂然不動。「父王忘了嗎?你曾當眾發下豪語——『自古車書一混同,南人何事費車攻,提師百萬臨江上,立馬吳山第一峰』,兒臣可將這些牢記於心,早想找個機會去探探宋國,想知道那兒有多好,會讓先祖及父王如此費心費神想攻佔。」
「哦?」海陵帝怒氣稍歇。「那——如何?」
「宋國土地肥美豐碩,處處皆良田,一網撒下江湖,撈起的皆是活蹦亂跳的新鮮肥魚,富庶得很。」
「是嗎?」海陵帝眼露貪婪之光。「看樣子我得加快攻宋的準備。」
「不!」
「什麼?」原本開心的帝顏又沉了下去
「父王現在要做的事應是停止建立新都,專心內政,而不是攻宋。」
其它朝臣聞言不由倒吸冷氣,這三王子還真是冥頑不靈,上回因此被罰不准上朝三個月,怎麼一回來,還是再提這個?
孰料王上並未再動怒,他只是揮揮手。「此事已是定局,無須置喙,我都已計劃好了,新都將照著汴京的樣子打造,有太廟——」
勃烈不客氣地打斷。「父王,您不覺得這樣太勞師動眾了嗎?讓該耕田的男子去建新城,田地荒蕪不理,年後豈不造成米糧短缺?新城需要大量的良木,一旦那些木頭伐光,其它老百姓將在數年內無木可用,這對大金國有何用處?」
海陵帝皺眉。「住口!此次遷京就是為了我大金國的前途著想。」
「前途?」
「沒錯!上京的地理風水差,有礙我大金國的國運發展,因此為了確保我大金國千秋萬世之大業,遷都勢在必行。」
「風水?」勃烈作夢也沒想到,會促成遷都的主因竟是這個!「父王,是誰給您這種荒謬無稽之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