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知道我這個爹。」男子冷哼一聲。
「爹冤枉惜娃。」她跺了下腳,撲進男子的懷中,「織娃這一年來在外頭,無時無刻不想著爹爹。人家在外頭孤苦伶仃的,餓的時候沒爹哄吃飯,冷的時候沒爹喚人添衣,好不容易回來,爹還要罵人。」
對於這番感人肺腑、賺人熱淚的苦兒流浪記,俊雅男子就像沒聽見似的,自在的喝著他的茶;年輕男子則翻了下白眼,雙唇囁動著,似是在罵肉麻。
年長男子雖知女兒是撒嬌哄他!但臉部線條仍明顯的和緩下來,「既是這樣,為何要離家出走?」
「人家想看看外頭的世界嘛!」她嘟著小嘴道。
「所以就不告而別,讓所有人為然擔心?」
「要是說了,我還能踏出神算山莊一步嗎?」少女咕噥著。
神算山莊掘起於百餘年前,蘇氏一門不僅武藝精湛,精曉天文地理,諳五行變化,更通機關之學,以此家傳絕藝,不僅揚名武林,就連朝中大老都不得不忌憚三分。江湖傳言,神算山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通陰陽,預知百年興衰,這固然是江湖誇大訛傳,卻也有六成事實。
可蘇氏一門素來盛名招嫉,十六年前,仇家找上門來,打鬥中!即將臨盆的蘇夫人挨了你家一掌,勉力支撐到生下女兒便撒手人寰,那女娃兒便是這被人喚做惜娃的少女蘇小惜。
蘇小惜甫出世,便在生死關頭徘徊,她在娘胎裡挨的那一掌震傷了她的五臟六腑,全身經脈亦因此移位,神算山莊費盡心力,不惜斥鉅資請來各方名醫輔以稀世藥材,才挽回她一條小命。但重疾難治,不管是大夫!還是算命師都說,她活不過十六歲。
蘇公痛失愛妻,酷似愛妻的女兒又常年在生死關頭徘徊,自然不免對她更為寵溺。一年前蘇小惜離家出走,把他急得食不知味,睡不安枕,若非神算山莊需他坐鎮,他早就親自出莊尋人了。
如今看到女兒平安歸來,他氣已先消了一半,又見女兒安然逃過十六歲生死大劫,氣色比昔日在莊裡更加紅嫩,那顆慈父之心哪還裝得下氣惱?
雖說如此,但他仍板著個臉,「看來我是把你寵壞了,讓你這麼膽大妄為,回頭非好好罰你不可。」
蘇小惜嚼起了小嘴,撒嬌的拉著她爹的手臂,「人家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回來,爹不替我高興,還要罰人,爹不疼惜娃了。」
「惜娃……」
「回來的路上,大哥淨是欺負人。回到莊子,二哥就對人家凶巴巴的,連爹爹也罵人,你們討厭惜娃乾脆就明說嘛!」蘇小惜一臉委屈。
一連串的指控,在場三名男子無一倖免,那年輕男子——蘇家老二蘇焰再次翻了個白眼,「惜娃,你說話要憑良心,我什ど時候對你凶了?」
「你現在就很凶。」
「我……」蘇焰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啞巴吃黃連樣。
「你們既然不疼惜娃,我走好了。」
蘇小惜身子一轉,便要賭氣走出大廳。
這時,她的身後,一個不疾不徐的嗓音追了過來,「你若想乘機溜出莊,我勸你省了力氣,莊子的各個入口我都差人守住了!除非你有通天本事,不然你別想離開神算山莊。」
邁出步伐的小腳僵在門檻上方,蘇小惜心不甘、情不願的轉過身,瞪向坐在椅上喝茶的大哥蘇煥,一個跺腳道:「爹,您看啦!大哥又欺負人了。」
然蘇公怎會不知她的小詭計?
他氣定神閒的回她,「你乖乖的待在莊子裡,誰也不會欺負你。」
蘇小惜扁了扁嘴,漆黑靈活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聳了聳肩,「人家出門這麼久,好不容易回來,當然要好好待在莊子裡,這還用說嗎?惜娃好久沒跟爹下棋了,還是跟爹下棋有趣。在外頭,沒一個對手比得過爹,人家還想把爹爹書房的那漢玉紙鎮贏到手呢!」
被她又是撒嬌、又是灌米湯的,蘇公哪還端得起臉來,「你若乖乖待在家裡,愛下多少盤的棋,爹都陪你。」
白玉般的小臉燦出甜甜的笑意,蘇小惜拉著父親的衣袖道:「爹說的喔!可不許耍賴。」
「爹說話算話,又不是你。」蘇父瞪了女兒一眼,神情卻充滿了憐愛。
被老父這ど一說,蘇小惜可不滿了。「人家哪裡說話不算話了?就算我說話不算話,也是你們害的。」
蘇父挑起了眉,「怎ど說?」
她嘟起小嘴,「惜娃承諾過殷大哥,要請他到神算山莊來作客,結果大哥硬把我拉走,這不是害人家說話不算話嗎?要不是殷大哥,惜娃今天可沒命回來陪您下棋。殷大哥對我有救命之恩,咱們總該請他來莊子,好好感謝人家一番,爹,您說是不是?」
蘇小惜口中的殷大哥名叫殷無恨,是無極門四大堂主中的玄武堂堂主,玄武堂以幫人走鑣營生,他所辦理的玄武鑣局素有天下第一鑣局的美譽,蘇小惜離家出走,躲避家人追蹤時巧遇殷無恨,於是托他保護,兩人在共患難時培養出深厚的感情。
晶亮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父親,她滿臉懇求。
不料蘇父卻臉色一沉,「咱們神算山莊向來不允許外人進來。」
蘇小惜楚楚可憐的仰著小臉,「殷大哥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還是外人。」蘇父一臉冷淡。殷無恨不配踏上他神算山莊一步!
「爹,您是怎ど了?」她不解的看著父親,「若沒有殷大哥,惜娃現在哪可能站在您的面前?難道我的命比不過神算山莊的規矩嗎?」
蘇父仍是一臉淡漠,抿唇不語。
蘇小惜蹙起眉來,「爹,您是怎麼了?殷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呀!自小您就教我,受人之恩,當湧泉以報。女兒這趟離家出走,一路上顛沛流離,若不是遇到殷大哥,恐怕早就不知死在哪個盜匪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