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穴來風必然有因。」蘇煥神情認真的看著她,「他個性孤僻冷漠、孑然一身、拒絕牽絆,生平無任何知交好友。雖是玄武堂堂主,卻不理黨務,將玄武堂交給副手打理,亡命江湖,視自己的性命如無物。他這一生傳奇色彩濃厚,也因此樹大招風,惹來不少敵人,你就曾因殷無恨的關係,被龍少奕挾持去當人質,你忘了嗎?」
「那不是殷大哥的錯,是龍少奕他……」
他打斷她的說項.「不是他的錯,也是因他而起。他是個可敬的對手,但絕不會是一個好丈夫。況且,光憑他一天到晚拿自己性命開玩笑這一點,要我把妹子交給這種人是萬萬不行的。」
最後一項指控,犀利得教蘇小惜完全無反駁的餘地。殷無恨之所以成為武林傳奇,便是因為一逕往絕地赴險,卻又總是平安歸來的經歷。
蘇公趁勢說遭:「沒錯,惜娃,你還小,懂什ど情愛?你只是被殷無恨的事跡給迷惑了,聽爹的話,把他忘了。」
「我……」霎時,她無話可說。
「殷無恨想當我妹婿,等下輩子再說吧!」蘇焰大聲宣告。
蘇小惜的小手不是何時移到自己的衣擺絞扭著,看著父親、兄長們,他們的表情不一,卻都有著同樣的堅持,那堅持就像一道銅牆鐵壁,把她緊緊困在裡頭。她的雙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抿上,她知道,現在無論她說什麼,也改變不了他們的決心。
☆ ☆ ☆
那是一條死巷,巷子不長,走到底,一堵圍牆阻住去路。
誤入巷子裡的人只會摸摸鼻子,轉回原路,不會有人去猜測巷子的另一端究竟是些什ど?因為在京城中,這樣的死巷多不勝數,而在城西這一帶,共有十來條這般的巷子,將這些巷子的盡頭連結起來,恰巧封死住了一片足有里許長寬的土地。
神算山莊隱於市,沒有人知道它就位於京畿重地、天子腳下,山莊經過一番精密的算計,構成了一個常人無法履及,與世隔絕的世界。
這個世界在平日完全安全且隱密。
然而,這樣固若金湯的莊苑卻變成了一個某人難以掙脫的牢寵——
端著一盤餐食,施蘊華甫轉過廊道,便聽著一個粗暴的大嗓門對著一道門吼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愛餓儘管餓好了,餓死了活該!」
接著,就看到蘇焰氣呼呼的轉身朝她走來。
施蘊華毫不意外的看見他一身濕淋淋的,彷彿掉入河裡。
氣炸的蘇焰在看到她後猛然停住腳步,惡狠狠的道:「你叫惜娃最好乖乖把飯吃了,要不然……要不然……」要不然怎樣,他沒說出來,只重重哼了一聲,便轉身走人。
施蘊華推開房門走了進去,避開地上那一大攤水漬,將手裡的托盤放到桌上,看著坐在床上,臉色略顯蒼白的人兒道:「先是折了尖頭的飛箭,再來是絆馬索,今天改水淋,你還有什ど把戲沒玩完?」她的聲音比一般女子略低,以盯著胡鬧的孩子的神情看著蘇小惜。
蘇小惜冷哼一聲,「你們不軟禁我,我的把戲自然就會結束。」
那日與父親兄長爭論不成,蘇小惜就被軟禁,幾次軟硬兼施,苦苦哀求無效,她氣得絕食抗議,還在自己房裡布下機關,教來房裡看她的蘇家父子全吃了悶虧。
今兒個蘇焰便是一個不小心推開她的門,給冷水兜頭淋了一身濕。
「隨你。」施蘊華細心將擺在桌上的餐盤調整好位子,語氣平淡的說:「你已經餓了兩天,總該吃飯了吧!」
「不吃!」她不屑的撇過頭。
施蘊華眼睛一瞇,「真不吃?」
「不放了我,我就不吃。」蘇小惜氣鼓著腮幫子,揪著棉被就是不依。
施蘊華的臉頓時冷了下來。「你還要任性到幾時?一個殷無恨值得讓你跟家裡的人反目嗎?」
施蘊華是蘇家的遠房親戚,自幼父母雙亡,依附於神算山莊之下,她與蘇小惜一同長大,性格精明幹練!一發起威來,連蘇家少主子都忌她三分。
被她一凶,蘇小惜委屈的扁了扁嘴,「可是……你們都不肯講道理……」
施蘊華的語氣仍是嚴厲,「不任著你胡來,就是不肯講理?」比起蘇煥鋒銳迂迴的言辭,她的單刀直入亦有一番懾人的威嚴。
蘇小惜忿忿不平的道:「你們連好好聽我講都不肯,就說我是胡來。真正胡來的是你們,連見殷大哥一面都不肯,光憑江湖上的裴短流長,就說殷大哥不好,這公平嗎?」
施蘊華看她一眼,手中已盛好一碗飯菜遞給她,「空穴豈會無風?姨爹、表哥們都是老江湖了,難道他們看人的眼光會不如你?」
「三人成虎,曾參殺人!空穴來風哪需要原因。」蘇小惜大聲駁道:「殷大哥根本不是江湖上所說的那樣,他是個好人。蘊華姊姊,我求你,你去跟爹爹、哥哥們說一說,讓他們請殷大哥來咱們莊子,好好的跟他說一會兒話,瞭解他,好不好?」她沒有接碗,反而抓住施蘊華的手,一臉懇求。
施蘊華淡然的抽回手,既然她不吃,她只得將碗擱在桌上,「殷堂主若真心喜歡你,他自會到咱們山莊來,你何必如此著急?」
「咱們山莊如此隱密,沒有人領路,他如何找得到?」
「他如果找不到,也不配娶神算山莊的女兒。」
「蘊華姊姊!」蘇小惜挫敗的瞪著她,拗不過實在很不甘願,「反正你就是不肯幫我。」她孩子氣的把臉兒埋進棉被裡,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
施蘊華看著那縮在床角的小小身影,半晌後才說:「你就這麼喜歡殷無恨?」
「我……」棉被裡的小臉總算抬了起來,微帶少女羞澀的紅暈。
「喜歡到連自己的爹爹、哥哥們都不要了?」她問,還是那樣面無表情。
蘇小惜急切的道:「那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