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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陷入思緒中的韓湄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望向他。「什麼?」
突然那些鋼條滑了下來,在千鈞一髮之際,齊維大力地衝向她,將她撲倒在地,整個人覆在她身上,那些鋼條雖沒直接在落地時擊中他們,但是因為墜下的高度太高,使得它們的反彈力道相當大,並重重倒向他們。
韓湄過了好一會兒,才弄清發生了什麼事。
耳邊傳來許多驚慌吵雜的聲音,她眨眨眼睛,看到許多張臉俯望她。「韓小姐,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這時倒在他們上面的鋼條已經被搬開,可是不知怎地,壓在她身上的齊維卻一動也不動。
「齊維?」她試探地叫道。
仍舊一無反應,突然她覺得有股溫熱的液體正緩緩流下它的胸膛。
「喔!老天!快來人呀!」她開始尖聲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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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湄將最後一份文件批好後,已經有些不支,她疲倦地坐下來,揉揉眉間,希望能將頭疼祛除,現在的她,像老了好幾歲,整個人變得好憔悴。
自從孟齊維發生意外,在醫院昏迷不醒三個月以來,孟氏企業幾乎都由她一手打理,雖然和往常處理沒有多大不同,只多了份對決策的訂定及判斷,此外孟氏企業的主管幹部,都願意和她同心協力共度難關,張振君更是二話不說前來協助,不致因為首腦不在而癱瘓,這些都應歸功於齊維平時就讓部屬盡性發揮,尊重其所長之故,所以才能讓公司運作制度健全。
一想到那場意外,她就無法不自責、不愧疚、不痛苦,當時若是她謷覺心夠強的話,說不定事情可能就不會發生,也不會讓齊維為了救她,全身替她承受那強烈的重擊,更不會讓那些鋼筋打中他毫無防護的腦袋,造出顱內出血,雖然經過急救,撿回了二條命,但是人卻從未清醒過。
當她走進加護病房時,已經華燈初上,醫院除了看護家屬及工作人員於其間穿梭外,已經平靜下來,正靜靜迎接著黑夜的來臨。
這三個月來,她總是會在下班後來探望齊維,看見他全身插滿管子,完全靠機器維生,她就不由得鼻酸,其實這些日子,她眼淚不曾停過,地無法原諒自己。
孟老爺子在這段期間,請遍國內外腦科、神經科的權威,來為孟齊維醫治,但情況始終不樂觀,腦中的積血塊在經過三次大手術後已經成功清除乾淨,能否清醒,沒人敢保證,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多數人都有心理準備──齊維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再醒過來。
為了這場意外,孟觀文變得蒼老無比,若不是抱著一線希望,只怕他也會衰竭而亡。
而韓湄像是自我懲罰似,竭盡所能地協助孟老爺子處理孟氏企業,也想盡各種方法,來幫助齊維復原,她每天下班固定去探望他,和他說著話,同他報告公司發生的大小事,為他朗讀報上的新聞消息,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是很傻、很徒勞無功的事,畢竟聽者只是一名躺在床上,毫無知覺的植物人罷了。
因為她記得有本書上寫過,有許多腦部受傷的人,只是暫時失去意識,進入深沉睡眠中,所以需要有人在旁持續呼喚他,直到他再度醒來為止,對她來說,這是她唯一能作的。
今天照往例,將公司大小事作個報告後,她突然停住了,愣愣地看著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齊維。
他變得好瘦……原本粗壯結實的手臂,迅速消瘦得有若皮包骨,頭上的毛髮更因為開刀之故,全部剃光。
原本擺滿鮮花和慰問禮物的病房,如今只剩下床頭櫃上擺的那一束百合,那是孟爺爺特別交代,他希望齊維的病房能充滿自然氣息。
在齊維出事後的頭一個月,他的過去、現在的「紅粉知己」們,紛紛從台灣各地湧來,甚至有人遠從國外飛回來探望。每個人的反應不一,有人一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齊維,便撲上去哭得死去活來,嘴巴直嚷著心肝、寶貝,也有人幸災樂禍,特意跑來罵一聲「報應」!總之在那一個月,所有他過去造成的愛恨情怨,全都襲向他。
之後,拜訪的人愈來愈少,三個月後,大概除了她和孟爺爺是固定訪客,以及振君會不時來探望外,幾乎沒什麼人來。
現實!她頭一次感受到那種人與人之間相處的現實感。
當人意氣風發時,就像蜂蝶般擁土來;當人落寞、形容枯槁時,叉立刻散去她柔柔地開口。「真不曉得該不該罵你是不是做人太失敗,要不然怎麼都沒有什麼人來看你,連你那些紅粉知己也是。瞧瞧你,負盡天下人,天下人也將負你。」她傾身為他將被子蓋好。
現在護士都會固定進來為他翻身,使褥瘡不致太嚴重,她將他的眼皮撐開,仍沒有清醒的跡象,她突然有種強烈的挫折感。
「雖然你很差勁,是全天下女人的頭號公敵,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一睡不起,因為我已經累了,不想再做你的秘書,若是你一直睡,我要怎麼向你提出辭職?你聽到了沒有?而且我不想欠你,若是你一直不起來,我要怎麼還你債?」她忍不住在他耳邊大吼,吼完之後,她頹然生了下來,望向窗外,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不要呀!老天!千萬不要讓他一睡不起,這筆以命換命的債,對她而言,太沉重了,她不知道該怎麼還,該怎麼承受?她需要機會去償清這筆債,求求你!老天爺!
強烈的自責就像一層無法解開的繭,緊緊包裹著她整個人,讓她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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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那個聲音突然變得那麼大聲?
為什麼聽起來那樣不高興?
其實這個聲音對他而言並不陌生,輕輕柔柔,叫人聽了舒服,當他有感覺時,便是聽到這個聲音。初時,只從遠遠傳來,細細鑽進他混沌意識中,漸漸的,這個聲音清晰起來,雖然不懂她在說什麼,可是他已經習慣,每隔一段時間,固定聽到這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