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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朋友。」
她聽到他說的,他用目光請求她原諒,希望她能明白他無法坦白對母親說出跟她在一起的事實。
她垂下眼,不讓他見著其間的傷痛。
「小凱,你幾點會回來?要不要我給你等門?」任母問道。
「不用!我……可能要三天後才能回家。」正確地說,是被「關」三天,不過既是跟華琳在一起,他無怨無悔。
「你是跟什麼朋友要那麼久才能回家?是男還是女的?」任母不滿的聲音清晰傳過來。
「是——」還來不及講完,這時外頭又響了一聲好大的雷聲,整個房間都震動了,電話也突然斷訊了,室內燈光閃了閃便熄掉了,瞬間黑暗包裹住他們。
「怎麼回事呀?」華琳倏地從床上爬坐起。
下面則傳來碰撞聲。「要死啦!怎麼突然停電了?」
聽來好像是廚師比利的大吼。
停電?
外頭打雷閃電不斷,兩人在閃電刺眼的光芒中面面相覷,天!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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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呀!怎麼說變天就變天,突然就給你來個狂風暴雨?」瑪麗蓮看著窗外,拍著胸口說道。
「有人說會有颱風來嗎?」芊芊問道。
「怎麼知道?現在沒辦法看電視呀。」鍾偉無奈地說道。
此時眾人全都圍在旅館一樓客廳,由於突然刮起這麼強烈的暴風,吹得整個旅館嘎嘎作響,好像隨時都會被吹走,再加上此刻停電,安全起見,所以把原先預定關三天兩夜的任氏夫妻提前放了出來,坐在燃著火的壁爐前。
「有沒有電話?」仲凱問道。
「被剪了。」芊芊說道。
「為什麼?」
「沒錢繳電話費……唔!」芋芋的那張小嘴再度被封住。
總管羅力清清喉嚨。「呃!由於本館狀況特殊,為了節省不必要的開銷,所以我們讓電話公司將電話收回去啦。」
話轉得真夠硬,唔!他們居然沒錢繳電話費,可見旅館的生意不是普通差,而是非常差!華琳有些不安地想著。
看到她臉色不太對,仲凱低下頭在她耳邊說道:「你在怕嗎?」以為她在擔心暴風雨的事情。倘若他的車子沒爆胎,早就不忌風雨,開車離開這個杜鵑窩,最糟的是現在又沒電話可以打出去叫計程車。眼前他們可以說是完全卡在這個旅館,動彈不得,除非等這場暴風雨過了。
她搖搖頭,現在還不打算告訴仲凱她決定接下旅館的事情,以目前的情境,他一定會不贊同。
「不曉得這場風雨何時會停?」鍾偉悶悶地說道。
所有人都搖頭以對。
「這間旅館已經多久沒客人上門了?」華琳突地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令眾人面面相覷,然後他們定定注視梅華琳,見她一臉平靜,只有單純的好奇,別無他意,才漸漸放鬆下來。
也許是在這個停電的夜晚,沒其他事可做消遣,談天是最好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瑪麗蓮代表大家開口。「自從我們的老闆身體不好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營業了。」
「為什麼?」
羅力聳聳肩。「沒什麼心情啊!」他將一個裝水的鐵壺,放在一個燒著火炭的日式爐子上。
經營旅館還要看心情,真是率性。
華琳站了起來,走到那張掛有照片的牆前,在火光的照映下,那照片中的人好像被賦與了生命力。
「你們以前的老闆是個什麼樣的人呀?」
在她身後的眾人,除了仲凱之外,全部迅速交換了個驚異的目光,瑪麗蓮的眼睛露出一抹深思。「她是個非常與眾不同的女子。」
「蓮姨!你幹麼跟個陌生人說李奶奶的事呀?」芊芊嘟著嘴巴說道。
「任太太既然有興趣知道,說出來又何妨?」瑪麗蓮不以為意地說道,她定定注視著華琳。
「夫人命運可以說是相當坎坷,當年大陸兵荒馬亂,她不幸和丈夫、孩子失散,儘管她曾千方百計想要找尋家人,卻無所得,後來隻身一人到了台灣,便在這個地方開了這間旅館,直到現在。」
華琳轉過身,有些驚訝。「她後來有沒有找到她的家人?」她不是她的「表姑婆」嗎?要不幹麼將遺產給她?
「有的,事實上她開這間旅館就是希望能藉著往來的客人來打聽家人的消息,雖然此舉有若大海撈針,可她還是做到了,在來台灣十年後,她終於跟她丈夫見到面了。」
「哇!那實在太好了!」
仲凱看著華琳一臉雀躍的模樣,不禁搖頭哂笑,她一向最喜歡聽喜劇結局的故事。
哪知其他人聞此言立刻搖搖頭,瑪麗蓮繼續說下去。「其實一點都不好,因為她丈夫以為她死了,早已另外娶妻,而在襁褓中就離開她的兒子,根本不知道有她的存在。」說到這,瑪麗蓮眼中浮起水光。
華琳走回仲凱身邊坐下,表情是凝重的,一坐好,他便伸手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慰。
瑪麗蓮吸吸鼻子。「夫人為了她兒子著想,也為了讓丈夫現有的家庭完整無憾,所以決定繼續『死』下去,不打算出現在她兒子的面前,也不再回到她丈夫的身邊,就這樣一個人堅強地經營著這間旅館。」
說完後,週遭一片寂靜。
過了半晌。
「她一生是個傳奇。」華琳輕聲說道。
「是的!她之所以會經營這間旅館,也有其深意,她希望每一個住進旅館的客人,都可以忘懷世俗的一切,也能在這裡得到最大的滿足,尤其是男女戀人、夫妻……」說到這,所有人都把視線集中在仲凱和華琳兩人的身上。
「怎樣?」兩人不安地欠欠身。
「會覺得有若身處在伊甸園,不受世俗干擾,回到最原始的狀態中。」
「所以,這也就是你們硬把我們鎖在套房裡的原因?」仲凱無法壓抑諷刺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