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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他們誰也沒開口,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停止,一個眼神、一個觸摸、一個呼吸,都可以再度燃起他們心中的渴望,原以為已經無力、酸疼不堪的身軀會甦醒過來,貪得無厭在慾望的高峰徘徊,直到灰飛煙滅,再也沒有彼此的存在。
「為什麼愛你要這麼委屈……」
他的低語將她從睡鄉中拉回來,所有的睡意消失不見,撐起疲累酸疼不堪的身子,他已睡著了,緊閉的睫毛下隱隱閃著水光。
為什麼愛你要這麼委屈……
要這麼委屈……
她將拳頭放進口中緊緊咬著,深怕逸出喉頭的低泣會吵醒了他,踩著虛軟不穩的步伐,踉蹌走出兩人的房間,鎖進浴室裡,在傾洩而下的熱水裡盡情的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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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當她忍著全身的酸疼和紅腫的雙眼去上班時,他仍昏昏睡著,當她下班回到住處時,雖然客廳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憑直覺,她知道他走了。
走進兩人的房間,打開衣櫥,他的衣服已經全部不見了……走進書房,屬於他的那一邊的書架,已經空無一物,乾乾淨淨的,好像沒有人待過。
她已經麻木沒有感覺,眼淚全都在昨天哭干了,乾澀得擠不出任何一滴來,她覺得好累、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覺。
靜靜關上門,回到房間,用兩人曾一起蓋過的毯子緊緊裹住全身,一動也不動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將會有好一段時間,都無法待在那張大床。
第八章
從那天起,群昱再沒有跟她聯絡過,一個月後,是他的畢業典禮舉行的日子。
那一天,她刻意打扮了一下,戴上一副幾乎可以遮住她半張臉的墨鏡,還有草邊帽,乍看之下,她只是個毫不起眼的歐巴桑,她沒打算讓他知道她要參加,她只是想遠遠看著他,給他最誠摯的祝福。
坐在二樓觀禮家長位的最後方,幾乎是一下子,就找到了鄭家人,群昱的父母還有一些叔伯、堂兄弟姊妹全都來了,陣容相當龐大,還有……孫瑤紅、陳立文以及她最敬愛的溫美麗老師。
看到那些熟悉的臉孔,她差點拔腿跑開,但謝天謝地,他們全坐在一樓的觀禮席。
她可以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因為他是他們的驕傲,是正理村的天之驕子!
不像她,只有弟弟……還有他來觀禮,可是在當時,她覺得這樣就夠了,擁有他們,就等於擁有全世界!
但現在……她卻覺得孤單不安。
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撐過這一場典禮,當看到他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並代表全部畢業生致詞時,她感到驕傲,可當他的家人為他傑出表現,熱烈的喝采時,引起全場注目的時候,她淒然地明白一件事,他是屬於正理村的,而她卻不是,她沒有家鄉、沒有可以歸根的地方。
緩緩地,在他們全部站起來唱校歌之際,她溜出了禮堂。
走在六月的烈陽下,卻融解不了她冰冷的心。
她……是一個沒有過去、沒有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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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昱倏地抬起頭,飛快打量周道人群,沒有!沒有!她並沒有在這裡。
「你在找什麼?」坐在他身旁的雅培輕聲問道。
「沒有。」他坐正身子,他的心跳突然加劇,不知為什麼,他肯定她今天一定有來,至少剛剛她一定在場。
「蔣琦芳今天沒來觀禮嗎?」
「可能有,可是我沒看到她……」他陰鬱地說道。
一個多月前,他帶著所有的家當搬到雅培在外面租的小套房,雅培從他口中,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後果,深深被他們之間的糾葛懾服不已,可以說是現代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不過現代這個羅密歐比較戀家,不會輕易背叛家族,而這個茱麗葉,個性比較悍一點,自尊又極高,不肯輕易放下身段妥協,難解啊!他為這兩人感到惋惜。
「你不打算再見到她嗎?」
不想?他想得快瘋掉,若非他拼了老命,將整個心思移轉到課業上,全力準備考試,他相信自己真的會進瘋人院。
「見了又能怎樣?就像她三年前所預言一般,問題沒解決前,在一起只有徒增痛苦。」他澀澀地說道。
「那你後悔三年來這樣義無反顧的和她在一起嗎?」
雅培冷靜地問道。
三年來的甜美時光清晰地浮現腦海,她的笑靨、她的聰穎慧人,她那不輕易展露的溫柔,還有那動人心迫的激情,想起他們最後在一起的那一夜,他像被魔鬼驅策般,毫無憐惜狂野的佔有她,把種子一次又一次噴灑在她體內,或許……下意識,他希望她能受孕,卑鄙地希望用孩子做為他們之間不可切斷的關聯。回憶令他手心一陣麻癢全身輕顫,他握緊拳頭。「不!我不會後悔,無論重來幾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那你打算就此放棄了?」
他過了半晌才開口,語氣充滿堅決。「不!」
「那你打算怎麼辦?」
「等她想通肯回正理村時。」
「若她一輩子都不肯呢?」
他閉上眼睛。「我……不知道。」他痛苦地低語道。
典禮完畢後,群昱被家人團團簇擁著,在校園中四處照相,父親鄭青雲神采飛揚向他們述說快三十年前的校園景觀是如何,從未來過台大的親戚們,則笑得合不攏嘴。
「群昱,怎麼都沒看見你的女朋友?」孫瑤紅走到他身邊問道。
自從在三年前,群昱清楚拒絕了瑤紅的情意表白,這幾年,兩個人幾乎沒碰過面,斷斷續續從家人口中知,她交過幾個不錯的男朋友,他很訝異她居然會特地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
「她很忙,所以無法來。」他淡淡地說道。
「你真的有交女朋友?」瑤紅受傷、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可是伯父說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