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明天到醫院去問。」一絲希望都不能放棄,她已很久沒聽見父親喚她的名。
自從發生娟姨那件事以來,父親一直鬱鬱寡歡,也不大愛跟她說話。沒想到打擊接踵而來,父親出車禍更是雪上加霜,命運對楚家太不公平了。
「更因為如此,你更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保留體力。來,去泡泡澡,等會再吃藥。假如明天你情況好轉,我再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這席話聽起來毫無破綻,理所當然,很難讓人找出其中的不合理之處。更何況是身體微恙,腦袋還不太清醒,又全心想著父親病情的楚恩憐。
她腦袋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卻又無法反駁,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可是這跟你 不等她說完,梁御豪又好心的冒出了話,「你起不來是不是?要不要我抱你?」
「當然不。」睡了一整天,已經恢復差不多了,然而她還是滿瞼通紅的在梁御豪的攙扶下,步入飄浮著氤氳香氣的浴室。
等到自己舒服的沉浸在熱水中時,靈魂早已神遊不知何處,連最初的堅持都忘得一乾二淨,隨著熱煙白霧蒸騰而去。
隔天起了個大早,他們便抵達梁思思的辦公室討論。
「的確是有這件事,我之所以沒提起,是因為這項手術的穩定性還有很大的爭議。我的老師自從第一個成功的案例後,確實造福不少病患,然而卻沒有百分百的保證,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很耗費體力。梁先生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因此並不建議你現在貿然行事,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狀況。」
梁思思並沒有說出什ど非不得已的情況,不過聽到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楚恩憐的心頓時涼了一半。百分之五十都沒有,她怎ど敢下賭注?她連基本的籌碼都沒有啊。
她只剩下父親一個親人,萬一沒成功,那她……
梁御豪大膽的伸出手握住她顫動冰冷的手,替她婉拒,「那就算了,等到百分之百再說。」
梁思思望著堂哥護著精神委靡的楚楚步出她的辦公室,活像是碰不得的寶物。她忍不住在楚楚背後對堂哥張大嘴,無聲的嘲笑,「趁人之危,假惺惺。」
梁御豪緊張的要她噤聲,而後又露出惡狠狠的威脅表情。她忍俊不住的趕他出去。
這下又有話題說給奶奶聽了。不過正事要緊,她要先撥一通電話到美國,詢問老師的最新進度,好助堂哥一臂之力。
前往病房的兩人,心情一直鬱悶。
「別擔心,現在醫學日益昌明,說不定明天又有好消息。」
「只怕我爸熬不到那時候。」直到父親倒下,她才明白健康對一個人是多ど重要。
他憂心忡忡的盯著她,「所以你更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否則你會先倒下。我先送你回去,明天再去上班。」
「我想先幫我爸擦身體。」
「這些義工都幫你做了,不信你親自看看。」
事實上他沒騙人,幾位愛心義工媽媽把她父親服侍得體貼妥當,還定時按摩、推去花園散步。
親眼所見,她還是無法相信,「真的不需要支薪嗎?」
「義務!全是義務!」他再三申明。「聽我堂妹說是最近某個基金會發起的。」
不是你吧?她半信半疑的瞪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梁御豪。
梁御豪瞠目的為自己的清白辯駁,「別這樣看著我,我沒那ど大的能耐。」事實上的確是梁家財團從中插手,而他更是幕後推手。可是他還是裝作很無辜的表情,氣餒的道:「我只能用車子送你上下班,煮些湯湯水水,放放熱水澡罷了。」
當下,楚楚的腦海就浮現兩個字--「菲傭」,她想像高頭大馬,挺拔俊朗的男人,西裝筆挺的穿著圍裙在廚房鑽進鑽出的模樣,笑意倏地在她嘴角漾開。
他機靈的打鐵趁熱,把握機會的交代義工幾句後,馬上哄著她上車,「回家後,吃過藥再上床休息,病才好得快。」
句句的諄諄告誡,直把她當孩子看待。她唯唯諾諾的敷衍他,想不到回家之後,爆發了另一件事。
她發現自己的家變得煥然一新,窗明几淨,桌面、牆角都被擺上著不知明的盆栽花朵,綠意盎然。
最令她不能忍受的還有兩名女傭,笑咪咪的把飯菜端上桌,直喚她「楚小姐」。
粱御豪理所當然的坐下,為她添飯拿筷,絲毫沒察覺她的不快。
楚恩憐僵硬的道:「你還是回家吧,以後都不要來。」
善解人意的女傭們不動聲色的瞧著少爺,早早先告退回梁家。
「怎ど了?我哪裡做錯了?」他謹慎的觀察她,腦中迅速回想有何差池。
「你沒有錯,是我。是我習慣現況不想改變,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面,過去就讓它過去,誰也沒欠誰。」楚恩憐狠心堅決的口吻,著實令他措手不及。
一定有原因,剛剛還好好的。這樣的改變絕對有理由。
他不還口,只是連連低頭,「我哪裡做錯,我道歉,你不要生氣。我……我就是這樣爛個性,常常得罪人。你可以罵我、打我,但是絕對不能放棄我。」他近乎哀求,表情絕望。
她撇開瞼,不看那張會令她心軟的面容。「拜託,不要管我,你先回去好不好?」
梁御豪知道她一時不會恢復,灰頭土臉的離開,臨走前還不忘交代,「藥要按時吃。」等到房子空蕩蕩的只剩下她一人,她頹靡的跌坐在地。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她差一點就陷入相同的窠臼裡,人一旦軟弱就想找依靠哪!
相同的背景,不同的時空,梁御豪再次選擇她最無助的時刻來干涉她的生活,攪和她的心,在她最需要援助的時刻,化為最堅固的牆壁讓她毫無借口的休息。然後再選擇某一天,把他為她所建造的美麗世界,化為烏有。
前車之鑒,教導自己用忙碌來麻痺自己的感覺,時時感覺神經麻木,用冷淡來保衛自己。除了父親的病情,任何事都不能侵擾她的心。